第14章 风雨欲留人
总之……甘敬在笑与忍笑的情绪中吃完这顿饭。因腿脚不便,收拾碗筷的重任自然落在林木身上。
林木忙碌时,甘敬双手撑桌,托腮看着他在厨房忙碌。林木擦净双手,回头,愣住。
“看什么呢?”林木问。
甘敬回神,摇头,“没什么!”
林木疑惑地看着她,“雨似乎小些了,我去换衣回家。”
甘敬闻言,连忙起身,“外面雨还大,况且你衣衫未干!”
“无妨,男子汉不在乎这些!”
林木缓步走向余氏,他的湿衣尚挂在余氏家中晾晒。此行,林木心意已决,无论亲朋好友,亦或姐夫与小姨子之间,轻握一手,本无伤大雅,然而此刻气氛微妙,恐生波澜。
甘敬柔情似水,性格温婉,心地善良,易受感动。尤其她一生漂泊,孤苦无依,此乃人之常情。或许陆远曾在她困苦时给予照料,江浩昆在她失去陆远时伸出援手,但当她最需勇气面对双亲时,是林木陪伴左右。
甘敬乃天朝女子,平凡而温婉,胸无壮志,只求平淡生活,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朝九晚五,若有一人能共度寒暖,便是最好。她迟迟未接纳江浩昆,正因深知自己只是凡人,江家豪门,即使江浩昆真心,那豪门规矩、恩怨纠葛,皆非她所愿涉足。
世人常说,人生三大错觉:我很强,我能征服,她对我有意。林木心中是否也有此错觉,甘敬是否察觉,不得而知。但他明白,甘敬在他面前确实在变。
变化始于肌肤之亲,初带甘敬拜访父母,她紧绷身躯,面泛红霞,紧张不已,不习惯林木的触碰,或许因他是陌生人,或许因高雅文。如今,林木再牵她,她脸颊微红,下楼时虽仍紧张,却渐褪红晕。直至家中,林木背她归来,即便接触频繁,天气寒冷,她面色如常。
若说这些接触寻常无异,那么林木为她捏脚揉腿时,她依旧平静。这意味着,她对林木的防备正步步消退。或许她尚未察觉,但她对林木说话的紧张,如今却能坦然面对,甚至戏谑林木。
当女子甘愿接受你的触碰,安心自在,便意味着你已站在她心门之前,仅一步之遥。林木深知此理,故而自我克制。
甘敬非徐丽,与徐丽共饮怒狮酒无妨,但对甘敬,有高雅文在,实为难题。林木无法抛开高雅文,甘敬亦不允许,因她从未感受过家庭温暖,家人对她至关重要,无关本性,只关乎成长经历。
若抛不开高雅文,两朵并蒂莲能否并存?故此无解之题,何必挑明,不如避而不谈,岂非更妙?林木如是想,如是行,然而情感与命运,有时不容选择。
“轰隆隆……”
窗外电闪雷鸣,照亮室内,接着沉闷的雷声响起,大雨倾盆而下。二人闻雷声,不约而同望向窗外,甘敬略失神,走出桌边,手中一空,身形不稳,跌坐于地。
“滋……”
屋内灯光闪烁几下,随即熄灭。
“姐夫,你在吗?”林木连忙应声道,“别动,我来找你!”
“你手机在身边吗?照亮一下。”
甘敬声音微颤,带着惧意,“手机在卧室充电。”
林木摸索至门口鞋柜,取手机,打开手电筒,照向甘敬,快步走去。见她面色苍白,唇无血色,林木问:“怕黑吗?”
甘敬轻启朱唇,犹豫点头,“拿着,可能是小区哪处受雷电影响,很快会好的。”
甘敬接过手机,目光期盼。林木抱起她,直奔卧室床边,“你先睡,手机拿着!”
“我不走了,我去客房睡。”林木说完,欲去隔壁休息。
此时,林木手机震动。
“信息,佳禾的。”甘敬立刻说道。
“要不要回复?”林木想了想,点头,“嗯!”
他接过手机,给彭佳禾回信:“我这边有事,今晚不回去,你锁好门,早些休息,明早我回去。”
发完信息,他将手机递还甘敬,她急忙接过。此刻,手机熄灭,电量耗尽。
林木手指似触碰到什么,手被她紧紧握住。
甘敬的手冰凉如水,毫无温度。林木犹豫片刻,反手握住,轻拍几下,拉过被子盖住她。
“很怕黑吗?”林木不确定地问。
“嗯!”她低语,裹着被子,向林木靠近。
林木思量,展开双臂,将被子中的她拥入怀中,安慰自己,没事,有被子,不慌!二人静静相拥,电仍未恢复,窗外风雨愈烈。
屋内静谧,心跳声清晰可闻。
“砰砰,砰砰,砰砰……”
两颗心跳,由共鸣渐至同步。
“这是你儿时的阴影吗?”林木忍不住问,因他感到怀中人渐暖,不再冰冷。
甘敬沉默一会儿,“嗯!”
“我记得最早是在孤儿院,那时我还懵懂,却特别羡慕有爸妈的孩子,幻想有一天,我也会有自己的爸妈。”
那一日,我五岁有余,六岁未满,一对侠侣踏入了孤儿谷,因膝下无子,故欲收养一名孩童。
那时,我已略懂世事,深知自己与那些天真孩童不同,内心深处渴望被他们带走,却又畏惧不已。
然而,仿佛命运眷顾,这对侠侣选中了我,于是我随他们离开了山谷,踏上了江湖之路。
我以为,自此便能过上安宁的生活,起初的确如此。初入他们府邸,我如同小公主般受宠,直至有一天……养母怀上了身孕。
然而,自那日起,争执便如风起云涌,直至那孩子降生,我原以为有个弟妹并非坏事,但他们却因这孩子的到来,日夜争吵,甚至大打出手。
后来我才知晓,原来收养我的那位侠士并无生育之力,而那孩子……其来历不言而喻。
甘敬说到这里,苦笑摇头,“随后他们离散,孩子随女侠而去,留下我一人。”
那位男子整日酗酒,夜夜不归,意志消沉,我也成了眼中钉,常被禁锢家中。有时他醉酒归来,见我便心烦意乱,将我锁入狭小的杂物间。
那杂物间狭小,仅七八尺之地,无窗,门高大,唯有门缝透出一丝微光。
一次,他将我锁入其中,便再未归来,我在里面度过了不知三日还是四日,感觉自己即将魂归黄泉。
甘敬情绪低落,手臂从被窝中伸出,轻轻摩挲脸颊,似在拭泪。“最终,我并未死去,那男子被捕,警察得知我尚在人间,寻我至,送我入医馆。当我准备迎接天堂之时,又被拉回了人间。”
重返孤儿谷,我遇见了陆远。
他亦是孤儿,我归时他刚至,遭众人排斥,我亦受排挤,因我曾夺走他们的机会,却又回归。
于是,我们二人相伴左右,他护我免受欺凌,直至我们成年,需自谋生计。
那时的陆远,确是君子,对我而言,他始终是君子,因无他,便无今日之我。
他辛勤劳作,赚钱糊口,无论工地还是餐馆,凡能赚钱之处,皆有他身影,为生活,也为供我读书。
他未曾言爱,只对我极好,我亦未言爱,只跟随他,直至我们积蓄足够,我赴西洋留学。
那时,我们以为苦尽甘来,不论爱或不爱,一切已不再重要。
然而,他突然消失,一别便是四年,再见时,已非当年模样。
甘敬深深吸气,“无论如何,他如今离去,他会过得很好,他向来聪慧。”
“说说你自己吧,姐夫!”甘敬转身,双臂从被中抽出,由侧躺变为面对林木。
林木微笑,“我没什么好说的,虽生活艰难,但与你相比,我算是幸运。”
“说说嘛!”或许有林木在旁,她显得安心许多,撒娇般拉住林木轻轻摇晃。
林木无奈,只好道,“好好好,我说我说!”
林木的经历平淡无奇,无甚可说,也无不可告人之事,便大致向甘敬讲述。
甘敬听完,沉默片刻,支撑脑袋的手臂放下,轻轻靠在林木肩头。
“人活一世,为何这般苦涩?”她的声音低沉,毕竟她自身便是负能量的载体,林木的经历也相差无几。
两个苦命之人相遇,瞬间产生了共鸣与同病相怜之感。
林木对往事无感,亦非悲观之人,见她心情低落,连忙轻拍她的背脊,“人活着苦,是为了等待甜蜜降临的那一刻。”
甘敬闻言抬头望向林木,“真的会来吗?”
林木低头看她,窗外闪电划破夜空,卧室被照亮,四目相对。
闪电过后,一切重归黑暗。
林木低声道,“该来的总会来,未至的,仍在路上。”
甘敬闻言坐起,直视林木,“当真?”
“当真。”林木答道。
甘敬轻声道,“我不信。”
气氛骤然升温,一双素手搭上林木肩头。
“轰隆隆……咔嚓嚓嚓嚓……”
闷雷再次袭来。
“哗啦啦……”
窗外的雨愈发猛烈,犹如狂涛骇浪,一波接一波,永无止息。
那一夜,雨下得极大,也持续了很久。
雨过天晴,阳光必至。
甘敬迷迷糊糊醒来,睁开眼愣怔片刻,忽忆起一事,连忙起身查看床头柜上的手机。
哎呀,要迟到了!”
说完翻身起床,不顾春光外泄与寒意,下床试探着行走,确认脚伤无碍,走向衣柜,取出衣物穿上。
待她匆忙洗漱,略施粉黛,准备出门上班,发现客厅桌上放着一盘点心和一张纸条。
“锅里有热粥。”
她忙走进厨房揭开保温的电饭煲,碗中热气腾腾的粥正冒着热气。
甘敬抿嘴想了想,转身打开橱柜拿出两个饭盒,装好粥,又将点心装上,匆匆下楼。
经过门口换鞋时,车钥匙放在鞋柜上,她拿起钥匙,下楼,驾车上班。
大雨洗礼后的魔都格外清新,让人感到愉悦。
“喂,你在哪?昨晚还关机!”
彭佳禾下楼时对着电话咆哮,“说,是不是又去找徐丽喝酒了!”
“没有,我在酒店,地址发你!”说完挂断电话,彭佳禾皱眉,“嘿,竟敢挂我电话!”
她按照林木发来的地址找到时,林木还在熟睡。
“哇,稀奇,你也赖床啊,我还以为你是铁人呢!”
彭佳禾像发现新大陆般调侃林木。
林木开门趴在床上不愿睁眼,但彭佳禾并未放过他……
林木寻得一家价钱公道的搬家公司,领着他们前来搬迁。然而刚至楼下,便望见江莱那辆火红的跑车停在远处。心中疑惑,林木率先下车。
江莱见林木下车,也随即从车内走出,依旧倚着车,嘴角含笑,目光戏谑地打量着他。“为何如此盯着我看?”林木低头审视自己。
江莱环抱双臂,绕着林木转了一圈,“你是不是把王柏川的事告诉你哥了?”林木眼神微凝,“果然,你去找过他了。”
“不是我主动,我以为他与陈放有瓜葛,就稍稍调查了一下,你猜我发现了什么?”江莱卖了个关子。
林木疑惑道:“什么?”江莱挑了挑眉,“四天前,江氏集团收购了他的小公司,并派他南下发展。”
林木沉思片刻,“是你哥做的?”“除了他还能有谁!”江莱不满地跺了跺脚,“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哦,我在陈放身上跌了一跤,你们就认为我会在王柏川身上再跌一次?”林木轻轻摇头,“并非如此,他或许不像陈放那般狡猾,但也绝非易与之辈。”
“你没注意到,他的无名指上有戴戒指的痕迹,而且很新。”“他审视我们时,首先看的是衣着,进屋后还特意看了你的车。”“我查到的消息,他有个女友,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她的家庭也是个无底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