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26 未知的路途
(请看前章作者说,看过的请忽略。)
流浪者在黑暗中踽踽独行。
直到走过漫长的路途,才听到了有急促的脚步声传来,离他越来越近。
有人在他身后,危急高喊:“浮浪人,当心!”
流浪者停步,侧身望去,一股无形气压随高大人影扑击而来,青面獠牙面具的武士手腕上青筋怒跳,刀剑带着雷光,强硬、肃杀,赫赫威严。
瞬感劲风扑面、如刀割面的杀机,流浪者抬手便用前臂格挡。
紫芒缠绕刀脊,宛若天际惊雷凝练其中,挥斩而下。
刹那间,金属的撞击声尖锐刺耳,清晰可辨的碎裂声响起。
紫色雷光在撞击的接触点爆发绽放开来,电芒跳跃,照亮了周围的所在暗影,将流浪者与那武士的身影映照得格外分明,笼罩无际的黑暗一瞬崩溃退散。
海乱鬼那钢铁般冰冷的刀锋被附上了本应在数百年前失传的惟神纸符,符法赋予刀身雷霆的力量,加上岩藏流的刀法,让他们的力量威力倍增,但人偶之身的强韧远超血肉之躯,紫白的刀身遭受重创崩出裂痕,碎裂而断。
两人距离不足半米,海乱鬼大后撤一步,并非害怕,只是重振旗鼓,与其他海乱鬼和盗贼围绕着独身一人的流浪者。
所有的乱寇周身都环绕不详的黑烟,这些人都不同程度的受到了八酝岛残余祟神之力影响,精神失常,无论身前是谁都会冲上,根本无畏痛楚恐惧。
手臂上的疼痛姗姗迟来,流浪者抓着手臂。
他也并非毫发无损,裂痕如蜘蛛网般从人偶手臂的接触点蔓延开来,透过缝隙能看到内里的蓝色微光。
周围是战斗的痕迹,身后是不幸受到流寇侵扰的商队,流浪者望向自己身上的黑红衣物,在海乱鬼们又电又烧的洗礼下,褴褛得像个乞丐。
这是稻妻的八酝岛。
这身自醒来后就穿戴在身上的,与散兵完全相同的黑红衣物,也是他当初初见散兵时认为他们有关联的原因之一。
想到两人初见时的情景,散兵对他凶神恶煞的样子,流浪者不由微微一笑。
但为什么会看到这些回忆,还有他之前,在来这里之前是在做什么?散兵……。
散兵……是谁?
流浪者紧捂额头,脑袋里似乎有东西在突突地跳。
……
枫叶似火,红叶飘扬。
流浪者收回望向棕木窗台的视线,在幕府军赶到商队得救之后,他就被商队的人请来这里了。
“这身衣物使用的是上好的染料,料子也是上等的,款式上稍作了修改,果然与你十分相衬。”那人颇为满意地看着流浪者身上靛蓝色的衣物,这身衣物本是他店中的珍品,如今穿在这位少年身上,也不会埋没了他店铺的手艺。
“只是这裂痕,这个该如何是好?”
商人身着传统的和服,四五十岁的模样,脸庞方正。
说起这个,一改说起自家生意时的得意与自豪,他卷起流浪者的黑袖,小心仔细打量他身上的伤痕,特别是手臂上那道对人来说称得上是严重断裂和贯穿伤。
他只是一个布店老板,兼做成衣生意,对于修复这样一个宛如人类的人偶身躯,实在是不在行,“这……不知道找木匠师傅修不修得了。”商人担忧道。
流浪者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的伽蓝衣物之上,这是修验之人的常服。
他没有开口,但听到了自己与商人说话的声音,温软地说道:“这些与我都无大碍,请不用在意。”
商人愣了一下,轻声叹息:“你是我的大恩人,若非你及时出现相救,别说我们商队的那些货物了,就是我,恐怕也已经命丧八酝岛了。”
八酝岛在不久前正是幕府军和珊瑚宫军的战争胶着之地,士兵们又在战争中破坏了岛上镇物,使整个岛屿遭受了祟神之力的严重侵扰,终期阴云蔽日,电闪雷鸣不断,岛上的居民纷纷病倒,那些有能力的,早已逃离此地,留下一片荒凉。
也正因为此,那里成为了与盗贼一起落草为寇的武人的聚集之地。
但即使武艺高强,也同样会受到祟神影响。长时间的侵蚀下,武人的心智也会扭曲,精神狂乱,他们在八酝岛聚集,形成了一股不容小觑的力量,是天领奉行难以处理的棘手问题。
虽说八酝岛已经在大御所治下成功治理了祟神问题,但遗留的问题也不少。
流浪者对八酝岛之事也偶有所闻,他提醒说道:“那里十分危险,以后还是避免商队前往为好。”
商人苦笑,为流浪者倒了杯茶:“都是为了生计奔波。我居于离岛,接待的都是稻妻外的客人,自从锁国令实施以来,生意就一落千丈,好不容易等到锁国令解除,战争也平息了,正是努力挽回损失的时候,却不料遇上这样的事情。”
“恩人你若不急于离开,就在我家多住几日如何,一来可以让我好好感谢救命之恩,二来我会尽力寻找木匠、名医或其他修复的方法帮助你将手臂修好。”商人诚恳提议。
流浪者低垂着头,想了想后,微微摇头:“此番出手相助,不过是机缘巧合,无须太过挂怀。你已经给了我足够的报答,让我在这里换洗整洁,这些就足够了。我……有一份想要找到的空白记忆,不会在此停留太久。”
见流浪者几番推辞,商人也只好放弃,让他多做休息,自己去想想有什么办法能将他的手臂修好。用什么东西粘合一下也好吧,裂痕看着还是挺严重的。
他拿着地上帮流浪者换下的旧衣服,准备将它们带走扔掉。
流浪者目光落在那件破烂的黑红衣物上,生出一股不愿舍弃的情感。“这件衣服……似乎对我很重要。”虽然破旧,但他并不想让布店老板将它丢掉。
商人看了看手里的衣服,袖子被烧毁,胸前被划了个可以穿过整个身体的大洞,穿上就是袒胸露乳的造型,画面太美,这衣服实在没有再留下来的必要。
但既然恩人这么说,他还是道:“那我带出去洗一洗,我妻子她针线活精湛,缝补起来勉强还能穿。”
木质的门框和纸滑门,墙角摆放着一把折扇和几本古文书籍,墙上挂着海浪的浮世绘,还描绘着樱花盛开的景致,室内摆设简单。
窗外红枫叶飘落满地。
离岛的街头,满是外籍商人。
流浪者如游魂一样依附在自己身体上,既不能远离,也无法干扰周身的物体。
看着自己在商人走后站起身,在房中四处无目的的游走。
他轻轻笑了笑,当时自己虽说要走,可实际上也是满心迷惘,不知接下来要去往哪里,他只是在没有目的的流浪而已。
不经意间,流浪者随着自己的视线落在了窗台上,那里安安静静地开着一朵蒲公英,散发着柔和的青色光芒。
茸毛随风摇曳。
漂浮着的流浪者看着它,生出疑惑。
蒲公英只开在蒙德,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的回忆之中,根本没有这朵蒲公英的出现才对。
在商人的极力挽留下,流浪者还是在离岛多住了几天。这段时间里,布店老板不仅提供了舒适的住宿,还尽心尽力为他的事情多做了探听,只是关于他失忆前身份的信息,还是没有下落。
商人说道:“既然如此,流浪者你不如前往须弥吧。那里被誉为智慧的国度,汇聚了众多博学多才的学者,或许他们有办法让你恢复记忆。”
“现在锁国令也已经解除,离岛也开始恢复了通商,须弥许多商人也来了离岛,这件事就让我来帮忙安排吧。”
流浪者听到这里,最终还是点了点头:“那就麻烦你了。”
商人拍了拍手,笑着表示这是应该的。
但在即将登上须弥大船离开稻妻的那日,流浪者再次来到了窗前。
对缺少心和名字的人偶、失去过往记忆的他来说,四海漂泊,去往须弥和继续在稻妻也没什么不同,无非只是换了一个地方流浪。
纵使天高水阔,但除却找到自己的记忆,他心无所挂。
只是,为什么?
没人告诉他他的终点在哪里,但他却总觉得,有什么人在终点等着他。
——是一个,少年。
那朵蒲公英已经被吹散得只剩下最下面的一层稀疏的绒毛,头顶光秃秃的,像是中年谢顶一样。
流浪者鬼使神差地摘下了蒲公英,种子一动就全都掉落了,在风中晃悠飘起,飞出了窗台,到莫名漆黑的窗外停下。
“你们是在等我吗?”
流浪者不解其意。
莹莹发光的种子们微微摇晃,感觉像在点头。
商人的呼喊从流浪者身后传来,让他准备走了,“流浪者,大船要启程了,我们快走吧。”
那艘大船就停泊在码头,流浪者见过。
明明他最牵挂的只有自己的记忆。
但在商人的催促中,他回过头,拿起柜子上补好叠起的黑红衣物,轻易地跨出了窗户,放弃了登上去往须弥的船只,跟着蒲公英去了未知黑暗之中。
流浪者忽而清醒,睁开了眼睛。
一只毛茸茸的大饼脸焦急怼在他眼前,还有两只脚还踩在他脸上,蹬鼻子上脸,沉甸甸的,像个称坨。
看到他毫无预兆地睁眼,踩在在他脸上的小东西吓了一大跳,赶紧停止了犯上作乱的脚,警惕问到:“你是脾气好的好人哥哥,还是脾气坏的好人哥哥?”
“……”
流浪者顿了一下,拂掉脸上踩上去的沙子,才回应道:“我是流浪者。”他的声音略微沙哑。
流浪者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礼服变回了他原本与散兵一样的黑红色衣物,难怪会让人认不出来。
“还好还好,好人哥哥你刚才一直昏迷不醒,我是想叫醒你才这么做的。”从流浪者身上跳下来的小东西大松了口气,别别扭扭地解释道,他们两个不说话的时候不好分辨,一说话就能分出来了。
流浪者坐起身,看着眼前口吐人言,一身火红皮毛的小狐狸。
“……”他略迟疑地道:“丹德里恩?”
“嗯,怎么了?”丹德里恩丝毫不觉。
流浪者想到那些莱文砂恩对它的训练,在莫林姥爷宅邸楼顶时她的兄妹们对猎人的反应,还有两人都不喜欢的猎鹿人餐馆,林林总总,他伸出手,略感奇怪地触摸着小东西脑袋上那两只毛茸茸的耳朵,“丹德里恩,原来你是……一只狐狸?”
“狐狸?”
丹德里恩心中警铃大作,慌慌张张地望向自己的爪子,才意识到自己长久以来维持的人类形象的戏法在这里失效了,它惊慌的头也不回地转身就跑,那条火焰般绚烂的尾巴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
“等等,丹德里恩!”流浪者几乎是下意识地伸出手,恰好抓住了那抹逃离的尾巴尖。“为什么要跑,你要去哪儿?”
尾巴被抓住,丹德里恩全身紧绷,它猛地回头,露出尖尖的獠牙,喉咙中发出低沉的警告声。
流浪者被这突如其来的转变惊了一下,才意识到自己的举动会使狐狸感到威胁,他松开了丹德里恩的尾巴,掌心向外,示意自己没有敌意。
“丹德里恩,是我,流浪者,我没有恶意。”
丹德里恩警惕地缓缓后退足够远的距离后,全身的竖起的毛发才软下去。
蓬松的尾巴将自己蜷缩成了一个球,卸下了攻击和防御的姿态。
“你怎么了?”
听到流浪者耐心温和地问话,丹德里恩尾巴不自觉地遮住了脑袋,只露出一对紧张兮兮的耳朵。
“我……我只是……”丹德里恩的声音从尾巴下传来,带着哭腔,“我害怕,好人哥哥你不会把我抓起来,吃掉吧。”有许多狐狸会成为猎人手下的兽肉,成为食物。
尽管他心里清楚流浪者并没有恶意,但在人类面前蓦然被戳破展露真身,还是让他感到警觉与恐惧。
流浪者摇头,直言直语:“不会,对我来说,你就是丹德里恩,也是我的朋友。”
“抱歉,我没有想到这会让你为难。”
听到他的话,丹德里恩百般忐忑地悄悄从尾巴后面探出头来,一对褚褐色的眼睛偷偷瞄向他,见流浪者依旧面色柔和,身体才彻底放松下来。
他主动靠近,用头轻轻碰了碰流浪者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