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6 爱酒的吟游诗人
“没想到在这雷鸣电闪的大雷雨天里，还有人有这样的兴致，坐在树上弹琴。”散兵倚门而立，双手交叉于胸前说道。
绿衣少年抚摸着自己的竖琴，随着他轻轻一挥，那饰有翠绿花朵的竖琴就消失在空气中。那双翠绿色的眼眸闪烁着愉悦的光芒，嘴角挂着一抹轻松的笑容，语气中透出一丝俏皮：“在这样的大雨中弹奏，确实别有一番风味。”
“唉，其实我原本只是想找个树梢，边品酒边欣赏雨景。但这场雨，太过热情奔放，连雷声都来凑热闹，难免让人有些招架不住。”他状似苦恼地说到。
不过，这丝烦恼很快就被他抛到了九霄云外，笑容再度绽放在他的脸上，他道：“我是温迪，是来自蒙德城街头的一名吟游诗人。今天本想在晨曦酒庄多留会儿的，欸，迪卢克老爷也太不留情面了，把我赶出来了，没想到天公不作美，我只好找地方来避避雨了，你们不介意我加入吧？”
面对这位突然出现的客人，艾因并没有多言，只是微微侧身，向屋内让出了一条通道，简洁地说：“请进吧。”
温迪迈步走进屋内，尽管外面正下着倾盆大雨，但他的身上却没有半点水迹。“多谢款待！”温迪愉快地说道，走向了火堆旁，随手拍去了斗篷上几滴水珠，然后随意地坐下，似乎对这意外的温暖和避风港感到真切的满足。
他的举止自然，语气随和而亲切，好像这个小屋和在场的每个人都是他旅途中的老朋友似的。温迪的出现虽然打断了原本的对话，但艾因并未介意，反而又泡了一壶茶，递给了新来的客人。
在熊熊燃烧的火堆旁，几个人再次简单介绍了自己：
“稻妻的浮浪人，散兵。”
“清泉镇猎人，艾因。”
小男孩儿道：“丹德里恩。”
以及未出现的流浪者。
介绍过后，艾因和几人互相望了望。
“诶，你们是有什么要说的话吗，需要我回避？”温迪十分有眼色地问道。
艾因摇头，“不必了，其实人越多越好。我有一事相求，想请你能帮我这个忙。” 他缓缓地坐到众人对面，温暖的橙色火光映照在他平静的脸庞上，为他镶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边，投下暗影。
他道：“我的妻子患上了一种无法治愈的重病。这一年来，我一直在寻找能够治愈她的方法，但是直到如今，终究没能够挽救她的生命。”他顿了顿，继续道：“我想让她能在生命的最后快乐安心的离开，于是最终想到了一个办法，只是需要人们的梦境或者说回忆来帮助我。”
散兵微微挑眉：“哦？”
艾因平静地说道：“村子里所有愿意帮助我的人都已经试过了，但所需的梦境还不够。所以，我考虑用丘丘人做实验，如果他们能做梦，那么他们的梦境或许也能为我所用。”
艾因拿出了几件造型独特，仿佛嫩绿叶脉般的装置，并摆放在桌面上。
“这是我从须弥留学后带回来的，你们应该听说过它。「虚空」是大慈树王留下的遗产，是能汇聚知识的宝库，而这个东西叫做「虚空终端」，是教令院制作出来的工具，能够用它来进入「虚空」，获取知识。”
艾因道：“虚空借助的是智慧之神的力量，所以虚空终端只能在须弥境内使用，但是我发现了它的另一个用途，即使不在须弥境内也可以使用，它能够显现出使用者的记忆片段，用这些片段聚集在一起，就可以编造出一个堪比真实世界的梦境，这个功能只需要佩戴者提供一些回忆。”
“我剩下时间已经所剩无几，但至今编织出来的梦境还缺少一些所支撑的能量。我在丘丘人营地设下的陷阱都被破坏掉了，再找机会设陷阱不知道需要多长时间，所以，我希望能借助你们的力量完善这份最后的梦境，在她离世前，让她看到我们的过去，至少不会带着遗憾离开。”
温迪轻轻地抚摸着下巴：“听上去倒挺有趣的。那你是不是也要展示点诚意呢，比如摩拉，苹果，或者说……用酒做报酬？”
艾因道：“当然。我愿意提供我所能提供的一切，无论是摩拉还是其他任何物品，我都愿意作为答谢的报酬。”
温迪摇了摇头，露出一抹狡黠的笑：“不需要摩拉，我只需要美酒，最好是苹果酒。好酒能让人忘却烦恼，让人心情愉快。”
只是用酒，这种报酬的简单程度已经超乎意料了。
听到艾因的同意，温迪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他的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立刻表示愿意提供帮助。
“我，我也想帮忙。”丹德里恩兴奋地举起手，声音中充满了热情。
散兵却懒洋洋地说道：“你不是说要找你的姐姐吗？”
丹德里恩顿时愣住了，肩膀垂了下来。
“算了吧，我们还有别的事情要处理，不打算在这里久留。雨一停我们就离开这里。”散兵带着一丝慵懒道，对于猎人的请求并未予以考虑。
“其实，也可以不是那么急？”丹德里恩纠结着小脸道。
“别这样嘛，俗话说，助人为乐也是件美事，没什么坏处的。”温迪拍拍散兵的肩膀。
散兵完全不为所动。
“好人哥哥，就让我试试嘛。”
散兵曲起手指，给予无声警示。
上次的惨痛经历还历历在目，丹德里恩连忙护住小脑袋，跑到了艾因背后躲避。“再拍就要拍傻了。”
散兵：“就凭你那的小脑瓜，想必能傻得有限。”
猎人的失望很快被勉强接受的态度所掩盖。他点了点头，表示理解：“没关系，如果你们改变主意，随时可以告诉我。”
夜晚悄然降临，艾因家的餐桌边多了四位客人。散兵将丹德里恩提上餐椅，屋内弥漫着食物的诱人香气。他们围坐在桌旁，共享了一顿丰盛的晚餐。雨声轻轻地敲打着窗户，而屋内轻快的旋律在回荡，即便是在这雨夜，也感觉不到丝毫的寒意。
因为下午糕点吃到饱了，流浪者只是坐在散兵旁边，没有动筷。其实艾因没有发现他，也没有为他准备餐具和餐盘。丹德里恩则是吃得肚皮圆滚滚，不知道小小的肚子里怎么能装下那么多东西。
直到众人吃完晚餐，艾因端着餐盘，打开了一直紧闭的卧室房门，手掌轻推，木门缓缓打开了一条缝隙，卧室里除了窗外透进来微弱的光与影的交织，一片寂静。艾因在里面静静地待了一会儿后才退出去。
回到客厅，艾因开始收拾桌上的残羹冷炙，每个动作都透露出家常般的熟练与温情。厨房里很快传来了水声和瓷器相互碰撞的清脆声响，宁静而悦耳。
散兵坐在窗台边，凝望着外面被雨幕遮蔽的夜色。雨滴敲打在窗户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流浪者坐在他身旁，温迪和丹德里恩酒饱饭足舒服地躺在沙发上。
温迪放下了被喝完的大酒杯，“呼，好饱，连餐后水果都要吃不下了。”
艾因收拾好一切后走过来，将几枚虚空装置递给他们。
丹德里恩好奇的上下翻看，其实他没听懂这个东西到底是怎么用的，但是不妨碍他对这新奇玩意的好奇，摸索了一番，很快就无师自通戴上了耳朵，就算左右摆头，终端也不会掉。
温迪转动着手中小巧的装置，问道：“这个戴上之后，多久后会醒来，我们要怎么醒过来？”
艾因微笑着回答：“就当是做了一场梦吧。等到梦醒了，戴上终端的人自然也会醒来。”
艾因站在丹德里恩身边，丹德里恩抬起头，小脸上露出一丝疑惑的表情，他用力地揉着自己的鼻尖，试图驱散因大雨天气带来的不适和鼻塞感。湿润的空气令他敏锐的嗅觉变得迟钝，然而，他却突然嗅到了一丝似乎在哪里闻过的熟悉气息。
他使劲地想要回想起来这股熟悉的味道，但是眼前发花，意识开始不受控制地旋转下沉，身体滑落，扑倒在了深色坚实的实木桌上。
流浪者看了看，发觉他是睡着了。
艾因将一件大衣披在他身上，几个人才继续聊了下去。
“嗯，我对这个梦境还真是很期待呢。”温迪一笑，他对散兵道：“你真的不一起来吗？我觉得我和你很有缘分哦，你的身边有风的气息，是种子的味道。”
“哦，是吗。”散兵瞥了温迪一眼。
“好吧，好吧，那我去了。”温迪带上了虚空终端，歪倒在有点柔软的沙发上，睡了过去。
艾因回到了卧室里。
散兵倚在窗台上，手中的虚空终端发出微弱生命一样的绿光。外面的雨势似乎有所减弱，但仍旧坚定地敲打着屋檐，发出细碎而均匀的节奏声。他轻轻旋转着手中的绿色小器物，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暗沉和审视。
温迪和丹德里恩已经陷入了沉睡，他们的呼吸平稳而深长，显然已经被梦境所吸引。
“我想试试，或许能帮上忙。”流浪者看着他手上的虚空装置说。
散兵的目光在流浪者身上打量了一番，似乎在做什么评估。最终，他缓缓开口，“你确定，人偶有做梦的机能？”
流浪者闻言，不由得微微一愣。确实，作为人偶，他好像还从未真正体验过梦境。
然而散兵低头思索了片刻，倏而一笑，说道：“你想试就试吧，毕竟人偶不会跟人一样脆弱。祝你做的不是一个噩梦。”
流浪者觉得散兵说的话有点奇怪，似乎隐藏着什么深意，但是散兵没有要解释的意思，直接将虚空终端丢给了他。
将终端贴于耳畔，调整到一个舒服的位置后，流浪者搬了一把低矮的椅子挨着窗台的另一侧坐下，他趴在窗台上，闭上了眼睛，准备迎接可能到来的梦境。
流浪者的呼吸逐渐变得平缓，与屋内其他安睡者的呼吸声融为一体，构成了一首宁静的夜曲。
散兵就坐在他的对面，静静地观察着他，随后阖上双眼。
许久之后，烛光在漫长的宁静中渐趋微弱，终至熄灭，客厅沉入了一片柔和的暗幕。吱呀一声，一阵轻微的门轴转动声响打破了这份宁静，卧室门被打开了。
艾因手持一支新点燃的蜡烛，从卧室里走出，目光掠过陷入沉睡的众人，最终他停留于散兵身前。察觉到散兵手中的虚空终端不翼而飞，艾因未有言语，只是蹲下身从怀中取出一个新的终端为他戴上。
艾因低声道：“抱歉。”
他在晚餐中下了轻微剂量的迷药，不会让人身体受损，却足以令他们沉睡。他剩余的时间不容浪费了，今夜不能放过这个机会。
确定所有人都戴上了虚空终端后，艾因也带上的终端，在沙发上沉睡入梦。
当屋中再次陷入宁静，唯有炉火的余烬还在燃烧，散兵忽然睁开了眼。屋外的雷雨依旧，而他站在窗边，透过被雨水打湿的玻璃窗，凝视着外面漆黑一片的夜晚，眼中反射出雨滴落下的瞬间光芒，犹如夜空中忽明忽暗的星辰，他转头看着沙发上的人类，嘴角带着一丝冷峻的笑意，说不清是嘲笑还是嘲讽。
片刻后，他转身离开了窗台，脚步轻盈而无声，犹如夜风拂过窗帘。没有惊扰起屋内任何沉睡者的梦境，影子随着摇曳的火光滑过木质的地板，最终溶入了夜色之中。
屋外，雷声未歇，雨势如注，蒙德城被一片雷雨所笼罩。在厌恶的雷鸣声的遮掩中，散兵无声无息避过城门巡梭的西风骑士小队，潜进了蒙德城。
青石铺就的长街上，街道两旁原本明亮的灯火在风雨的肆虐下都显得昏暗。散兵避开了灯火通明的位置，最终停在了冒险家协会之外，这里无论何时都有唯一一处不分昼夜，全年无休的接待员守候在外，欢迎每位冒险者的到来。
散兵喊道：“凯瑟琳。”
“向着星辰与深渊！欢迎来到冒险家协会。”凯瑟琳的声音穿透密集的雨帘，她识别出了来人的身份，“执行官大人。”
散兵低声道：“告诉我，如今在蒙德城驻扎的愚人众外交使团，住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