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11 切尔贝利
切尔贝利岛整体状似一枚中间凹陷扭曲的放大版图钉，不堪重负般没于深海。岛屿外围破裂而崎岖的土地，以倾斜的姿态翘立于海平面之上，边缘部分与浮冰层紧紧相接，宛如一体，绵延不断地向外拓展延伸。
工厂就坐落于漩涡的中心处，绝大部分都被冰层深深掩埋，仅剩两处标志性结构——工厂大厅的圆形穹顶与砖红的方形高塔露出了冰面。
冰层如沉重棺椁，裹覆在这片曾经繁华的土地上。
散兵和流浪者站立在一座毁掉的码头旁，脚下是蔓延的冰层，头顶星辰闪烁。
一道紫色电光亮起，与皎洁的月光一起映照着散兵手中的羊皮图纸。
流浪者对这张图纸略有好奇，“这是……地图吗？”
“嗯。”散兵略一点头，专注于图纸内容，尽管图纸因时间久远而昏黄，但上面图画精细标注详尽，他扫视着图纸，将上面各处建筑的用处与楼层的通行路线一一熟记于心。
流浪者也同他一起专注地看着图纸，上面的图画连猜带蒙倒也能懂得一星半点，但涉及到的除图画以外的标注，不懂的人就只能一头雾水了。他耐心地在一旁等待了片刻，等散兵看起来已经将地图熟记于心了，于是向他请教道：
“这里是工厂和钟塔，我能认出来。”他指向图纸的一角，那是图纸左上方的指针标记，“但这个还有这些符号，可以告诉我这个是什么意思吗？”
散兵瞥了一眼他所指的位置，“怎么，这也不懂？”
流浪者点头：“嗯，请教一教我。”
勉强想起流浪者学游泳带来的欢愉，散兵嘴角微翘，“行吧，勉为其难，就让我来告诉你。”
“这叫指南针，通常指向北方，用来指示方向的。可以依据它来分辨出建筑群的坐落位置、出入口等许多信息。”
流浪者对散兵自傲的语气不以为意，点点头，“我记得了，那这里呢？”他又指向图纸上一个单独划分出来的工厂的竖向剖面图。
“呵，你还真以为我是你的老师吗。”散兵啧了一声，但见流浪者是真心学习，便收起了脸上些许不耐的神色。
“……过来。”
两人并肩俯视着那张图，散兵的话语不再带刺，难得透着一丝耐心。流浪者眉头舒展，逐渐领会图纸上复杂线条和标注等的各自的含义。
散兵并没有打算在这里耽误太长时间，也没有教得很深入，只着重告诉了流浪者一些通俗易懂的知识，这些东西一通百通，流浪者领会得很快，他将这些学到的东西记在心中。
“谢谢，我已经知道怎么看这些图纸了。”流浪者抬头，眼神平静明亮地看着散兵。
散兵点了点头，脸上的表情柔和了许多，他将地图卷起，“既然记住了那就走了。”
然而散兵的这份温和并没有持续太久。
昔日的爆炸使切尔贝利的地形变得崎岖不平，更别提每一块土地都被裹上了冰层，散兵运用元素力远比流浪者的行走速度要快得多，于是他每前进一会儿就需要等待流浪者跟上。散兵耐心很快告罄，最后只好黑着一张脸提着流浪者的衣服，快速穿行到了工厂附近。
流浪者如咸鱼一般被拎着腰带，穿梭于冰峦之间，他望着脚下随散兵身形忽近忽远迅速掠过的嶙峋冰面，思考了良久，才安静发问道：“散兵，我还有个问题想要请教。”
“说。”
“奥列格他们说‘癖好’就是对某种事物的特别爱好。你好像很喜欢拎人，这难道就是‘癖好’的一种吗？”
散兵黑脸：“闭嘴。”
他冷着脸切断了流浪者的好奇与对人类知识的进一步学习。
“奥列格是谁？”看来放任流浪者四处闲逛，和那些聊天打屁的士兵们自由相处并不是一个正确的决定，这都学了些什么垃圾知识。
流浪者毫无所觉把奥列格出卖了，“就是帮我们开船的那位士兵。”
“是吗，很好。”散兵阴冷一笑，回去了就去把那些不干正事的士兵们涮一涮，特别是那位叫做奥列格的士兵，会让他好好体会一下什么叫做拎人的‘癖好’的。
茫茫冰海上，对此还一无所知的奥列格在头盔里打了个惊天动地的大喷嚏，茫然四顾，是有人在想他吗？
在适应了切尔贝利岛上散发的浓重的威压后，身体反倒没那么不适了，奥列格一直在海上等待着，岸边早就不见散兵大人的踪迹了。
大人应该没有那么快回来吧，他想着，便想开着小船绕着切尔贝利岛观察一圈。
……
皎洁的月光洒向大地，冰层与皑皑白雪反射出明亮耀眼的光芒，将世界笼罩在一片冷冽而纯净的银色之中。然而在月光无法触及的阴影深处，黑影重重叠叠，阴森而压抑。
在被散兵提着穿梭在岛上的时候，流浪者就看到了冰雪覆盖下的整座岛屿的全貌，坚冰中包裹着的都是些残破的建筑物。
在巨冰中的一处，还隐约可见露出一角的大型时钟表盘，破碎的齿轮四散在周围，看起来就是从那座断裂的四方高塔上面摔落下来的，原来那座高耸的断塔曾经是一座钟塔。
散兵在塔下停住，松开流浪者的衣服。
流浪者踉跄了一下才站稳，他抬起头，仰望切尔贝利工厂的建筑穹顶与那座高耸的砖红塔楼。
“这就是神明的力量吗？”
将整个岛屿都包裹成冰块的能力，不管看多少次都会觉得震撼。
散兵若有所思，“难怪需要让我来执行这个任务，若以人类之身，哪怕是其他执行官来了，想靠近这里也是痴人说梦。”
流浪者道：“我们是一路从外围过来的，没有发现失踪人们的踪迹，他们难道是在工厂里面吗？”
散兵挽起双臂，“不是显而易见吗。这种程度，你也能感受到吧，越靠近那座工厂就越强大的污染力量。在工厂外这种无可遮挡的地方，不要说一个月，就连呆上一天，人类脆弱的身体也根本无法存活，就连你我也不可能在这种环境下长期生存。”
流浪者：“但是散发的矿石原矿不是正在工厂里面吗？越靠近工厂应该越危险。”
散兵：“虽然越靠近工厂就等于更靠近矿石原矿，但在这座岛屿上无论何处，都并没有距离矿石原矿足够远的距离，与其在没有遮挡的地方，反而封闭的建筑物更有利于减少污染的侵蚀。根据之前的两次接触，将镇民们抓到这里来的那东西看起来有一定的智慧，它的藏身之处，一定在工厂之中。”
流浪者双眉微皱，“若是如此，如果被掳来的人们没有在封闭的空间内，岂不是更加危险？”
“那你就祈求他们最好还没有都死去，别忘了，找回那些人不是我的主要任务。他们只是一群顺带的。”散兵的回答冰冷而干脆。
流浪者对人类抱有好感，因此他并不认同散兵的说法，只是散兵因为什么而厌恶人类，流浪者无从得知。此刻他想要尽早找到失踪的人，好让他们快些回到小镇疗养中。
根据图纸的标记与勘察到的情况，大门的位置位于冰层之下，他们要进去，得找其他办法进入工厂。
散兵望向钟塔，图纸上标注了在钟塔的半腰处有一个小门，高度正好就在与现在冰面齐平的位置。“就从这里进去。”
“这附近应该有机关，就在周围。”他道。
就在散兵查看钟塔墙壁时，流浪者四下看了一眼，拂开一个雪堆，一个冰元素方碑露了出来。
“是这个吗？”
“是它。”
散兵握住一颗冰蓝色玻璃球，透明晶体之中一个四眼花瓣的图纹显现其中。
“这是神之眼吗？”流浪者问道。
“神之眼？这可不是那种令人不爽的东西，不过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就是了。这是博士制造的，被他称作‘邪眼’，能让人短暂拥有不属于自己力量。在我接到任务时女皇把它交给了我，恐怕她早就预料到了我们会用上它。”散兵道。
流浪者还记得「博士」这个名字，在他初来时散兵提起来过，还曾觉得他跟博士之间有什么联系。
散兵握住邪眼，冰元素力量倾泻而出，方碑“叮”的一响，亮起冰蓝色的光芒。
然而须臾之后，方碑又暗下去了。
散兵道：“这附近应该不止一座方碑，都找出来，我到那边去找。”
流浪者点头，“好。”
就在散兵还在埋头苦找的时候，流浪者不费吹灰之力找到了其它三座元素方碑。
“散兵，你过来看，这些找齐了吗？”
散兵停下越找越远的步伐，听到叫喊后回过头，目光扫视而过，只见四座方碑果然整整齐齐的排列在四角，他慢条斯理地走过去，抬眼看了看找到的方碑，复又看向流浪者，“这点小事对你来说倒是顺手。还行吧，算是你为数不多的优点了。”
他走上前来，邪眼微微亮起，几道冰刃破空划出，三座方碑同时亮起冰蓝色光芒，随即散兵往身侧一拍，第一座暗下去的那座元素方碑也随之而亮。
覆盖在钟塔周围的冰层震动起来，埋在冰雪下的巨石大门浮现，开启门扉。
“进去了。”散兵没有犹疑的率先踏入石门。一进门就见楼内地面中央有一个圆形孔洞，从上到下，每一层都有，贯穿钟塔。
在头顶上方，一部金属打造的升降机悬挂在那里，它的存在就是为了服务于这个钟塔的。然而，周围散落的石屑碎片和一些已经脱落的金属齿轮，透露出荒废与弃置的气息。
散兵迈步靠近孔洞，他的目光在一处开关上落下，按了下去。只听升降机轰隆一声，转动的齿轮伴随着令人生疑的咯吱声，半晌都不见运作，反而因为震动，抖落了一堆冰屑下来。
散兵审视着升降机的装置，确定了它的主体机构受损严重，又经久没有维修，升降功能基本无法使用了。
他拍了拍手，清除了手上的灰尘，“这家伙用不了了，我们直接下去。”
流浪者有些疑惑：“要怎么下去？”
散兵嘴角勾起了一抹不怀好意的笑容，再次一把抓住了流浪者的腰带，在流浪者还未反应过来时，从升降梯中心的圆形圆口一跃而下。
他的声音在空中回荡，身影已经消失在了深邃的洞窟之中。
“就这样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