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听天由命

    吾距张雷如此之远，尚能嗅到其身上之血腥气。吾不明张雷当时视吾之眼神何以带一丝自嘲，一丝苦涩。

    然张雷连说话之机会亦不给吾，便归至其屋中。吾分明闻屋中传一声有人扑倒之声响，张雷之重伤绝非装出。张雷不愿吾近其亦为真，其故意于门口布置杀阵。

    张雷不让吾进屋，吾则将伤药与饭菜置门口，每日皆如此。张雷初时并未动那些物事，三日之后，其取走伤药，五日之后方动饭菜。

    吾与张雷一直维持如此之默契。直至半月之后，张雷方自屋中出，独下山去矣。待其归来时，带回一瓶酒，又特意备数个简易之小菜。

    摆好酒菜方将吾唤至跟前，为吾斟上一杯酒：“饮罢！饮此杯酒，汝吾之缘分就算尽矣。”

    “吾……汝……”吾思半晌竟不知当如何称呼对方，最后方言：“汝究竟是否吾大爷？”张雷笑了笑：“其实，汝毋须执着此事。是与非皆不重要矣。汝呼吾张雷，亦甚好。”

    彼日为张雷与吾言最多之一回：“言实，吾初遇汝时真对汝动了杀心。后，吾一路试探着将汝领归家后，忽而改了主意。

    吾觉汝为良材，杀之太惜，故而与汝定师徒之约。”“今，吾已无甚可教汝矣。将汝置于江湖，可为一流高手矣。吾亦当办己事矣。汝欲杀吾，今为最后一次机会。”

    吾握酒杯道：“吾父往何处去矣？”吾总觉，张雷知吾父之去向。

    张雷笑曰：“那须汝自往寻，能不能遇之，看天意，亦看汝己之能。”吾露笑意，张雷等于是告我，吾父未死。

    吾与张雷非仇人！张雷自顾自为己倒杯酒：“当年，吾使汝自掷大钱定生死。五年后，吾尚须使汝自再择一次。”

    张雷沉声道：“吾此次使汝择者为助人，或助鬼？”吾微微一皱眉头时，张雷复开口道：“自吾此脉出之弟子，有二路可走，一者专助人斩鬼，一者却在助鬼杀人。此须看汝如何择矣。”

    吾试探问道：“汝择何者？”“二者皆择之，随心所欲。”张雷笑曰：“助人，或助鬼。看吾之心情，反正皆为做买卖。赚谁之钱非赚？”

    张雷话锋一转道：“然，汝必须得择。汝当年食鬼王舍利，等于自将己推向阴间。故，汝须择与人亲近，或与鬼亲近。汝须择将来将行之路，”吾犹豫一下道：“看天意罢！”

    张雷似笑非笑地看着吾道：“当年，吾使汝看天意时，汝不动。今有了本事，何以反倒要看天意乎？”

    吾笑了一下，自身上摸出一个大钱，以手指顶住大钱边缘弹至空中：“算是成全汝当初之想法罢！”

    吾与张雷皆未看空中大钱，直至铜板落于桌上，吾俩方齐看向桌上之大钱。

    大钱背面向上，钱孔当中隐隐带着几分血光。

    张雷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此次不算，重来！”

    张雷欲抓大钱儿时，吾却出手扣住了对方的手腕：“天意即天意，不改矣。”

    张雷看了吾半晌才叹了口气：“汝父素欲为汝改命。汝自将己推至原命格上。彼次天不让其改，此次汝自不想改。”

    “汝所投出之大钱儿非但指向阴脉，尚带血光。此乃汝父最不欲使汝行之路，还是重来罢！”

    “天意已定，何必强求乎？吾弹出大钱儿时即已言，全凭天意。”

    方士问天，有鬼神证之，不可易也。张雷执大钱，乃欲逆天道而行，当为吾承因果。吾不使之然也。

    张雷叹而起曰：“随吾行矣！往拜祖师爷，入门，亦出山。”

    此乃吾五年后，初次随张雷之后也。其老矣，短短五年而老，其背影不见五年前之挺，乃至有几分多愁善感之意。

    吾宁其如五年前之大步而行，至少，吾等分袂之后，皆无牵挂。然其不能矣，吾亦不能矣。

    张雷引吾至一有供桌之山洞中，恭恭敬敬地给供桌上之黑白无常上了三炷香：“祖师爷在上，棺材门阴阳一脉六代弟子张雷，携七代弟子吴槐入门，望祖师佑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