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毁灭
新村街上，杨小绍低着头，默默的往家的方向前进着。
本来他盘算着，父亲已经不再阻止他习武练剑了。那购买真剑之事想必不会出现太多阻拦。
于是小绍便打定主意，来到菜市场的“张家铁匠铺”买柄真剑。但当小绍过去后，店主“老张”早就关门大吉了，听街坊邻居说，他是在半个多月前走的。
和父亲离去的时间是同一天。
难道上天真有冥冥中的安排？
想到这里，小绍愈发的愤懑，心中莫名生出一团怒火需要发泄。他四周望了望，终于，他在前面的街道上看见一颗石子。
这颗石子棱角分明，却有鹌鹑蛋般大小，但它就偏偏显露在这里，一颗石子孤孤单单的躺在街道上。
就像小绍一样，孤孤单单的站在这条偏僻无人的街上。
想到这里，心中那没由头的怒火更甚了，于是小绍偏偏不饶过这颗孤零零的石子，决定给他来上狠狠的一脚！
说动就动，小绍使出全力，大力一脚将石子踢飞。
石子被踢到墙上，但或许是受力大的缘故，碰到第一面墙后并没有停下来，而是弹在了另一面墙上。然后又从第二面墙弹到第三面墙。
石子最后飞进一个深巷里，不见了踪影。但是里面却传来一声“啊”的叫声。
闯大祸啦！
于是乎小绍立马准备开溜。可奇怪的是，那深巷里只有那声“啊”的声音以后就再没了动静，在预想里那位气冲冲捂着额头大包的人并没有出现。
“怎么回事？不会出啥事了吧。”小绍有些惊疑不定，思索片刻后，还是打消了逃逸的念头，往石子消失的那条深巷里走去。
而在其面前的，正是一名倒地不起的村民，匍匐在地面上。
“噫！你没事吧。”
小绍去扶这个倒地的村民，但摸到其身子时，手中感到的温度正在不断消失。当翻过来他的身体后一看，此人已然惨死，而在其额头上，有一个圆圆的血洞，鲜血正向外流出。
少年哪里见过这般场景，当场就差点被吓得魂飞魄散了。
也正是这一瞬的惊吓，少年并没有注意到，在尸体额头上血洞有微微的银光闪动。
下一刻，少年的额头上兀自出现一个血洞，而少年的身躯也在这一刻倒下，身体的温度逐渐消失。
少年就这样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奉天，你终于回来了。你身上的伤，怎么回事？”妇人见到男子回来后，先是惊喜，随后是更多的担心。
“不管这些，快收拾行李，我们一家必须马上搬走。”
“怎么回事，奉天，怎么了？”
“来不及了，小绍、小天呢？”
“小天还在家里，小绍的话，去铁匠铺去了，估计很快就会回来。要出去找他吗？”
男子张了张嘴，还想要说些什么，却突然脱力倒下了。
突然一声尖锐的警报响起。
“是山贼，这里怎么会有山贼？”
“闹匪灾啦。”
同一时间，在新村的村门口，出现了山贼的身影。
这些山贼烧杀抢掠，看到的宝贝全部拿走，看到的活物全部杀死，看到的建筑全部放火。一时间，火光冲天，惨叫声不绝于耳。这些山贼贪婪的拿走珠宝、黄金，待到他们每一个都装的鼓鼓囊囊的时候，他们便开始摧毁那些他们带不走的财宝。
刚开始时，还有热血青年准备号召乡亲反抗。但出头之鸟被山贼斩杀后，剩下的乡亲便如同一盘散沙般逃命了，哪里管得了凝聚力量是否能战胜山贼的问题，能保全自己就不错了。
也正因为如此，虽然村民的数量大于这些山贼的数量有十倍有余，但也无一人敢拿起武器战斗了。这就是单方面的屠杀。
时光转瞬即逝，转眼便到了下午。
乌鸦自远方而来，夕晖伴着火光摇曳。一道道黑烟悠悠而起，到处都是废墟残骸，地面上发生着太阳无法理解的争斗。
就在这时，一只手从尸堆里伸出。一个瘦小的身影缓缓仰起，他睁开了眼睛，看了看四周。
熟悉的街道变成废墟，燃起了火光。熟悉的街坊邻居倒在地上，眼神死死的瞪着少年，充满了不可置信。
“不，不会的。我一定是在做梦，哈哈。”
“对，对了。我肯定是累了，回家休息一下就好了。”
“对，回家，我要回家。回家一定就会没事了。”
少年近乎癫狂，脑海里只有一个执念：我要回家！
于是，少年便疯狂往家里的方向跑去，在此期间他没有看到任何的活物和完整的建筑。但他不去理会这些，把两只脚当四条腿用，也不去理会他踩到的那些软的硬的红的白的，只是身体牵着眼睛地向一个方向前进。
过了不久后，少年终于回到了那个心心念念的家。
但和以往的风景不同，熟悉的建筑上却多了更多的火花点缀。这小小的别墅在大火中依旧矗立。
一种冰冷的恐惧感爬上了少年瘦小的身躯，似乎想要把少年往地狱的方向拽去。
面对如此大的火海，少年并没有畏惧，径直冲了进去。
大火正在一点点吞噬着小屋，小绍走过玄关，映入眼帘的就是两个躺在客厅里的身影。一名男子，身上全是伤口，头上有鲜血不断流出，已是命不久矣。而其手中，握着一把浑身铁锈的枪，另一只手里，搂着一位女子的尸体。
“小绍你来了。”男子看向少年，有一种说不出的慈爱。
“”
“小绍，我知道这一切对于你来说，肯定无法承受。但是你要答应我一件事，无论什么时候，你都要热爱这个世界，然后沿着你的本心走下去。好吗？”男子笑了笑，好像透支了身体里的全部力量一般。
“”
“小绍，这些东西给你。这是我和你妈妈，留给你的礼物。本来打算你成年的时候当做成年礼给你的，但是稍微提前了一点，你不会介意吧。”男子递过来一个包裹，连同他手里的枪，递给了小绍，然后费力地挤出最后一丝笑容。
“”
“没时间踌躇不前了，小天，他还在阁楼里，她需要你的帮助”
听到这句话后，少年空洞的眼睛终于有了一丝反应，于是他接过包裹，看了一眼。里面是一对枪，一颗药丸，和他的秋水剑。
少年收起包裹，头也不回的往二楼奔去。
而男子看着少年的背影，终于是没了气息。他和怀里的妻子，永远的停留在了这里。
妹妹，妹妹！
少年的脑子只有这个词在徘徊，与之一起的，是比起进门之前更为深刻的恐惧。
“不要——”一声尖锐熟悉的声音响起。
“嘿嘿，小妞你已经跑不出去这场火了，长的如此水灵。这么死掉了就可惜了嘛，不如便宜了我哥俩。”
“只要你听话一点，哥哥们就马上把你安全带出去，虽然你的爸爸妈妈死掉了。但没关系，我哥俩免费为你延续香火。”小天的卧室里传来猥琐的声音。
“住手，你们在做什么！”少年突然出现，然后就是一声暴喝。
“哟哟哟，哪里来的小屁孩，敢坏了我哥俩的好事。”
少年看到少女被大汉摁在地上，衣物凌乱。当即眼睛一红冲了出去。
但单凭愤怒又能做到什么呢，少年完全没有实战技巧，又因为愤怒出招混乱。于是被三下五除二地干翻在地。
“就这水平也想学别人逞英雄，你给我同这场火陪葬吧。”猥琐大汉说罢，掏出了一把亮晃晃的剑，然后就向着倒地的少年劈来。
少年当即反应了过来，把手伸进包裹里，手握着秋水剑的剑柄。
就在少年想要反击的前一刻，那把袭击过来的剑，在火光的映衬下，显露出剑的样貌——这是一把真剑。一把能够砍死人的剑，一把能够夺取生命的剑。
也就在这时，压抑已久的那份恐惧，终于爆发了。
也许是因为对生的渴望，又或许是对死亡的恐惧。少年握住剑柄的手，前所未有的沉重，他拼了命地想要提剑的手，却在此刻如此陌生。他害怕去夺取别人的生命，他害怕离别，他害怕至亲之人离他而去，而那种负担，具象般的压在了这名12岁的少年的纤细小手上。
他挣扎了一番，到最后也没能提起剑来。然后便如同认命了一般，闭上了双眼。
而对方自然不会有留手的想法，所以理所当然的，鲜血四溅。
但是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少年睁开了双眼。
在他的怀里，倒着一名女孩的身体，胸口有一道长长的剑痕，划破了心脏。少女为他挡下了本该他去承受的致命一击。
少女看着少年，喃喃道：“对不起”然后便失去了气息。
而就在这时，少年清楚的感觉到，他脑海里面有根线，永远的断掉了。
“真是可惜了，这么水灵的一个美人胚子，最终也不过一捧灰土。”
“咱哥俩啥好处没捞着，这唯一的美人，却被这小子搅和了。不能放过这小子。”
“嘿嘿，理当如此。小子，我看这一次谁来给你挡剑。”
那猥琐大汉提起亮晃晃的长剑，又一次向杨小绍攻来。
“小子，给我死。”
杨小绍没有任何动作，坐在那里一动没动，但那名猥琐大汉却扑了个空。
“阿才，怎么了？你在干什么？”
猥琐大汉没有反应，还在往地面扑去。
而当大汉身体接触到地面时，他的身体连同着他的剑突然出现了一道剑痕，将大汉分成了上下两半。大汉的剑两半掉在地上，剑上的白光消失了，四周的火海瞬间扑了上来，将大汉的残尸吞噬殆尽。但却诡异的绕过了一旁的杨小绍，仿佛他有种气场隔绝了一切。
“鬼，鬼啊！”没有了白光宝剑，四周的火苗往剩下的这个猥琐大汉扑来，他也顾不得更多，便是打算破窗逃跑。
一旁的杨小绍抱着女孩的身体，依旧没有行动。
但在这名大汉破窗而去，跳下二楼落地的瞬间，他的身体也莫名的出现了一道剑痕，然后便将其分成了两半。
此时，呆坐的杨小绍终于有了动静，他抱着少女的尸体，从大汉破开的窗子的地方离去。
当杨小绍带着女孩来到后山时，天上的银幕已经挂满星星了，这次的夜晚没有雾，明亮的月光洒在杨小绍的身上。
“当人拿起武器时，是为了守护身边的人，敢于向命运挫折做斗争。而我的剑，我也终于明白了，‘我为我的一切而执剑’，我的家人，我的朋友，都是我的一切。而我却没有做到它。”杨小绍看着怀里的女孩，眼里流下了泪水。
“我又怎能配得上执剑二字？”
杨小绍出乎意料的平静，眼中的哀伤里没有带有丝毫的愤怒，仿佛他失去了“愤怒”的情感了一般。
之后，他徒手挖了个坑，将少女的尸体埋入，并为其立了个墓，还有他的父母的衣冠冢。三个坟包紧挨在一起，就像他们生前也如此紧密一般。
杨小绍背上父亲留给他的包裹，踏上了旅行。
能留下来的，仅有一段过往的记忆，还有插在坟前的那把名为“秋水”的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