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对不起
黄伯驹见邓儒渐渐离去，似乎真的没有要插手他们的打算。
他提起剑，看向对面那一个个身材变得非常健硕，穿上一身黄袍，戴黄巾的农夫们。
他再次拔出了自己的佩剑。
这种道门前辈，向来说一不二，他既然说了，只是给农夫们拥有平等反抗的力量，那自然就只会给这些农夫一品的力量。
不会出手干涉他们之间的战斗。
“我的哥哥对不住你们，但很抱歉，他毕竟是我的哥哥。”
“你们想杀他，便先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黄伯驹咬牙，拔剑冲向已经被黄巾力士附身的农夫们。
农夫们只是肉体凡胎，他们只能够发挥黄巾力士百不足一的力量。
他们发挥出的实力，只有一品后期。
黄巾力士的位格面对修行者，也是没有作用的。
农夫们并不管他们如何兄弟情深。
老爷们兄弟情深了，那他们死去的兄弟，儿女，妻子，又能去哪里情深呢？
还是那句话，从农夫们集体决心反抗老爷开始，这一切的性质就不再是从某个英雄反抗某个人的压迫，而是变成了农夫这个阶级，向压迫他们的老爷发起的阶级斗争，它不讲你个人的人性光辉。
农夫们端起大刀草叉，向着黄伯驹冲去。
黄伯驹一脚踹开一个农夫，就要拔剑砍过去。
一把钢刀挡下了黄伯驹要砍过去的剑，一把草叉直接刺入黄伯驹的腰，鲜血瞬间染红了衣服上一大片。
“你们，你们还在等什么，快上去帮伯驹。”
黄老爷看见自己的弟弟受了伤，顿时急的分不清局势了，拉着一旁的家丁就让他们上去帮忙。
“啊？”
家丁看了眼对面，那每个都被道家高人加持过的农夫。
咽了口唾沫。
他们想了想，一咬牙，一狠心。
黄老爷见他们露出这副表情，瞬间也有些害怕起来，但同时他也希望，这些家丁咬牙切齿的表情是对那些农夫的。
但很快，他想多了。
“老爷，今生不能报答您的养育之恩，下辈子再做牛，哦不，下辈子您投胎了给咱托个梦，咱一定好好的照顾您，咱们兄弟先撤了！”
一群家丁说完就各自逃了，跑得飞快，连滚带爬的翻墙的翻墙，钻狗洞的钻狗洞，生怕跑慢了就要跟黄家一起赴黄泉。
不到两息时间，这些家丁就没影了。
“”
黄老爷一双手呆呆的悬在半空中，一时间不知道是该庆幸这些家丁没有倒打一耙，还是该骂这帮混蛋不讲一点职业操守。
而在那边。
黄伯驹的战斗技巧，术法神通虽然要比这些农夫强很多。
但终究双拳难敌四手。
一杆又一杆的长枪草叉刺入黄伯驹的身体，喉咙中不断有血沫子冒出。
修行二十年来，他第一次深刻的感受到了，死亡的临近。
他手上已经没有了长剑，握住长剑的手已经失去了握起长剑的力气。
“原来，我这些年的修行，都是喝着这些人的血修上来。”
“枉我从小学着满纸仁义的书籍，可近在眼前的苦难，却觉着他们天经地义，理所当然。”
黄伯驹已经没有了其他的想法，他缓缓抬起手，搭在一个农夫的肩膀上。
他记得这个农夫的脸，那道人前辈说了，这人的女儿，仅仅只是因为被自己的哥哥多看了一眼，便被嫂嫂找家丁轮流奸淫至死。
“对对不起。”
黄伯驹张了张口，断断续续的说出他人生的最后一句话，便没了声息。
“一句对不起，就够了吗？你们家欠我们的，何止是一句对不起？”
那农夫并不接受黄伯驹临死前的道歉。
一句对不起，又怎能偿还他女儿所遭受的痛苦？
烈日下的鞭打，他已经不在意，他这懦弱性格，早已逆来顺受惯了。
可他的女儿的性命，又怎是一句轻飘飘的对不起，能够算了的？
“血债，用对不起，还不了！”
有农夫说道，他们抽出了武器，看向了那位黄老爷。
黄老爷看着自己的弟弟死在了农夫们的武器之下。
他的情绪一时间有些崩溃。
那可是，和他从小一起长大的弟弟啊。
一个修仙者，本该长生寿无穷，如今，却走在了他这个凡人哥哥的前头。
“贱民，还我伯驹命来！”
黄老爷随手抄起一把铁锹，就要冲上去为自己的弟弟报仇。
在这一刻，他也不再是什么黄家庄坐拥千亩良田的老爷了。
他只是一个，想为弟弟报仇的哥哥。
但，对面的农夫中，想为儿子报仇的父亲，想为父亲报仇的儿子，想为妻子报仇的丈夫，又何尝比他的恨意少了去？
从农夫们被邓儒勾出怒意，赠与武器开始，这就是一场不死不休的斗争。
黄老爷只是一个凡人，常年大鱼大肉，也只是让他的力气要比寻常吃不饱饭的农夫大一些。
而此刻这些农夫们使用着武器，一人一刀，将拿着铁锹的黄老爷，剁成了肉酱。
杀了黄老爷，这些农夫们也没有停下脚步，黄老爷一家不止有黄老爷。
什么祸不及家人，黄老爷的家人同样掌握着他们的生杀大权，同样该死。
那女儿被奸淫至死的农夫就是最好的说明。
邓儒没有去看这一场一边倒的屠杀。
说起来，若是掐头去尾一番，再加个滤镜，估摸着，这又是一场邪恶的暴民反抗仁慈的封建主的故事。
然后一堆人跳出来指着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反抗压迫的百姓说一句，穷山恶水出刁民。
估摸着，接下来的场面，会很血腥。
农夫们积攒多年的怒被一朝勾起，他们自然需要发泄，黄家庄的所有家眷，都逃不掉。
但邓儒不会管，没有道理只许老爷们荼毒下人的性命，而下人们好不容易反抗了，又来个人跳出去当上理中客了。
作为司掌反抗意志的神灵，他只需要勾出这些农夫心中的怒，赐予他们武器，就够了。
这就是他的职责。
剩下的，他不需要去管。
“倒是个堂堂正正的正人君子，可惜了。”
“既然这样，便让你来生，投个好胎吧。”
邓儒看着倒在血泊中的黄伯驹，轻声叹了口气。
这黄伯驹最后一句话，是对农夫们的歉意。
而不是其他的。
为保护哥哥死战，这是孝。
在这过程中，只是击倒农夫，未曾把他们砍死，对农夫有歉意，是义。
他啊，大概是一个这个世界书中记载标准的道家红尘客。
邓儒决定让黄伯驹投个好胎。
作为一个高位格的神灵，敕令此界地府中的一些阴差，还是毫无压力的。
不过，前提是装大尾巴狼不被看出来。
很快，两个身披金甲的阴兵接到邓儒的敕令从地面中升起。
嗯，金甲，身体还不是骷髅架子，如果不是他们身上有着地府专有的死气，邓儒甚至怀疑他们是不是天兵。
“尊神敕令我二人，有何事？”
两个阴兵感应到面前道人极高的位格，虽然境界看上去很低，但位格不会骗人。
二人双手抱拳，对着邓儒行礼。
这个时代，地府的地位不如从前，从前的轮回由一位帝君执掌，任何人都不得插手，如今，只要是一尊高位格的尊神出面，就能够随意的安排重要的人，或者宠物的转世流程。
尊神召唤阴兵帮忙投胎，已经是他们习以为常的事情了。
邓儒也是清楚这一点，自己的高位格足够唬住这两个阴兵，他才敢敕令阴兵来帮忙，至于说境界，完全可以说自己是尊神化身，境界低了点，很正常。
“替本座，将这修者的魂魄，安排一个不错的来生。”
邓儒伸手，从黄伯驹的尸体中勾出黄伯驹的魂魄，递给两个阴兵。
他想了想，又从黄老爷的尸体中勾出魂魄，扔给两个阴兵：“就让此二人，继续做兄弟，然此人，就不必过不错的人生了。”
黄伯驹或许还有几分无辜，但黄老爷，是肯定不无辜的。
既然这样，就让他下辈子，随便当个什么人得了。
反正，过了奈何桥，喝了孟婆汤，就甚么都不记得了、
“是，尊神。”
两个阴兵接过二人魂魄，向着邓儒行了一礼后，便又钻入了地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