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1章 南境往事
月上枝头，听到后窗传来微微的声响，叶璃澈放下手中的书，“我乏了，都出去吧。”
“是。”
采薇知道今天叶璃澈要见人，走出来后道：“最后一茬儿秋蝉还吵闹的很，你们几个去把树上的蝉粘下来，别扰了世子夫人夜晚睡觉。
你们几个去多烧点水来，备着给世子夫人沐浴。”
段青纱脚步轻盈的从后窗进来，听到采薇的话，坐在叶璃澈的对面，“你的丫鬟，倒是很机灵。”
“采薇陪着我一起长大，一向是最麻利的。”
叶璃澈给她倒了杯奶茶，“尝尝？这是北境百姓常喝的。”
段青纱喝了一小口，皱起了眉，“果然我喝不惯。”
“来到京城，许多吃不惯用不惯的东西也得试着习惯了。”叶璃澈放下茶壶，望着段青纱的双眼，“就好像，你习惯了明枪，可如今来的是暗箭。”
段青纱的手轻轻的摩挲着杯子，开口道：“我跟随厉知桉来到京城之前，的确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情形。
今日之事，的确令我后怕不已。
世子夫人，青纱在此谢过了，若不是你今日出手相助，我只怕无颜面对父母族人。”
说着段青纱起身郑重的对她施礼。
叶璃澈望着她，“能跟我说说吗？我总觉得你不是那种因为失贞就活不下去的女子。”
段青纱轻轻落座，“的确，我们苗疆女子并不像你们中原女子这样看重贞洁。
在我的记忆里，小时候寡妇改嫁是很平常的事情，但是近十年，我们寨子已经没有寡妇改嫁了，世子夫人可知道为何？”
叶璃澈轻轻摇头。
段青纱轻叹一口气，眼神看向远方，“自从十年前安南国叛乱，大齐南境就战乱不断，每次安南叛军攻打大齐，必要先来攻打我们苗疆诸部。
而在大齐的兵马到来之前，我们苗疆就要承担起抵抗安南叛军的职责，若我们战败或是避而不战就会受到大齐朝廷的惩罚，那样的后果我们承担不起。
即便是大齐的兵马来了，你们大齐的将军也习惯使用我们苗疆子弟充当先锋军。”
叶璃澈震惊的看着她，段青纱眼角轻轻落下一滴泪，“短短十年，我们苗疆的青壮男儿已经锐减六成，家家皆有新寡，却再寻不到新郎。”
段青纱看向叶璃澈，眼神中满是坚定，“因此，我一定要嫁给厉知桉。”
“为何、是他？”叶璃澈喉头发紧。
“厉知桉这次在战场上立下功劳，崭露头角，可以说是新一代将领中的佼佼者，我相信有我的辅佐，十年之后他定能成为掌握南境数万兵马的大将军，到那时，说不定我可以改变苗疆诸部的命运。”
段青纱的语气中充满了坚定，“厉知桉，是最有可能帮助我，帮助我的族人的人。”
叶璃澈垂下眼眸，平复复杂的心绪，“段姑娘，我有一句话跟你说，只要我在，你这个平妻就做不成。”
段青纱不解的看着她，“你要阻拦？”
叶璃澈轻轻摇头：“ 并非是我，我知道你也许不信，但是很快你就会明白。”
“你到底想跟我说什么？”段青纱不相信叶璃澈仅仅是提醒自己 。
“我想要做的，与你想做的，是同一件事。”叶璃澈轻笑着，说出的话却让段青纱心惊不已，“我和离，你才能成为新的世子夫人。”
段青纱想说她不信叶璃澈的话，她知道中原的女子对于婚姻之事看的十分重要，许多人宁肯丢了性命都不会和离的。
但是看着叶璃澈那双似乎看透了一切的眼睛，她却又觉得叶璃澈没有欺骗她。
“段姑娘，我知道你最近在看我们中原的书，那我今日托大教你一个成语，迟则生变。我若是你，就一定会要求厉知桉尽早娶你进门，定下名分。”
叶璃澈说完后段青纱思来想去，想不出叶璃澈这话的用意，只能点头，“多谢世子夫人的提醒。”
段青纱站起身来走到后窗处。
“对了，今日那个狂徒，我还留了一条命给你，就在城东五尺巷第三家。”
段青纱侧身看她，“多谢。”
随即翻窗离开。
段青纱离开，叶璃澈却呆呆的坐在桌边，望着窗外的月亮。
她前世终其一生囿于后宅，前朝边境的事情都不曾了解过，今天段青纱所说她带来的冲击太大了，段青纱仿佛是在她的面前展开了一个全新的世界，那是一个她从未涉及过，甚至不曾了解过的世界。
那个世界明明与她复仇无关，但是不知为何，这个未知世界却令她的内心激情的跳跃着。
许久，叶璃澈苦笑一声。
不过是痴望，何苦去想？
“采薇，打水来，我要沐浴。”
热水浸泡身体，叶璃澈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今日总算是过去了。
等到叶璃澈回到房间，却察觉到所有人都十分的紧张。
她走进去一看。
厉知桉竟然坐在贵妃榻边上看着她之前看的书。
“在看颜氏家训？”厉知桉合上书，“如今侯府中奢靡成风，治家不严，也该好好的立一立规矩了。”
说着抬起头，眼中闪过浓浓的惊艳。
虽不像白日那样红妆着面，未施粉黛却更显叶璃澈冰肌玉骨，一头半湿乌发垂在肩头，极致的白与黑形成强烈的视觉冲击。
而就在这黑与白之间，叶璃澈眼下的朱砂痣更红的耀眼。
厉知桉喉结滚动。
想起了他们二人刚刚成亲的时光。
尚未成亲时，他对叶璃澈的家世不满，但是新婚当夜，他掀开盖头的那一瞬间，只觉得瑶池仙女不过如此。
现在想来，刚刚成亲的那段日子，他们也是琴瑟和鸣的。
那他是何时对叶璃澈心生不满的呢。
是母亲告诉他叶璃澈不许他纳表妹为妾，是叶璃澈逼迫表妹尽快出嫁。
他开始厌恶叶璃澈，直到、直到那天……
想到往事，厉知桉的神色复杂。
再看着如今的叶璃澈，又想到今日之事，难得的，厉知桉的心中涌现了片刻的愧疚。
若是就如此下去……当做一切从未发生过，他和叶璃澈也许还能继续走下去。
厉知桉想到这里，试探性的开口，“澈儿，今日之事是我不对，没有弄清事情真相情急之下误会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