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 章 老馆主身份
沈夫人的恨写在了脸上,向来温婉的沈夫人,这辈子从未在人前失态。
可愤怒之后,更多的是绝望。
她甚至不知道该怪谁。
也无法质问,为什么是她,为什么是沈家。
从沈聪选择这条路的那一刻,他们就猜到了结局。
沈夫人无数次阻拦,可沈聪却满目都是光。
他跪着告诉她:“妈,那是我的信仰,是我活着的意义。”
“总要有人去做的,您从小教导我们,生而为人,首先要修养自己,若有余力,报效祖国。”
“而今,我可以完成我的夙愿,聪儿不孝,让听听陪着您,等我身披荣光,他日再报养育恩。”
看着沈聪背着包坚定离开的背影,沈夫人哭到弯下了脊梁。
她也曾后悔,后悔自己教他为人之礼,叫他报效祖国。
无数次因为思念与担忧睡不着的日子里,她甚至想过,若是沈聪只是一个花天酒地的纨绔子弟,至少,至少他还在他们身侧。
为人师表,沈夫人这一生都在以身作则,教书育人,她做到了问心无愧。
唯独想,宁愿她不要这一身荣光,宁愿她是一个只会宠溺孩子的败家母。
别人看沈家人才济济,风光无限,文墨世家,培养出了一个个天之骄子。
她却夜里失眠,辗转担忧。
沈夫人觉得自己快要精神分裂,一面骨子里的高雅情怀,为国育才是她的荣幸,一面藏不住的“自私”,只愿子女承欢膝下。
可当沈聪的遗物连带着那些血肉换来的勋章被摆在眼前时,沈夫人却还是由衷的以沈聪为荣,她安慰自己,至少,他想做的做到了。
通透如沈夫人,如今接连遭受打击,也彻底丢了魂。
她宁愿,她宁愿死的那个人是她。
……
半个小时后,老馆主赶到了警局。
他推开局长办公室的门,一室的死寂,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沉痛。
老馆主迈开腿,步伐沉重的走进去。
沈夫人听到动静,慢半拍的抬头看过来。
目光落在他身上,脸瞬间沉了下去。
倒是一旁的穆局长等人,看到老馆主进来,瞬间站直身子朝他恭敬敬礼:“老师。”
老馆主视线从穆局长身上略过,看向沈夫人:“相信警方,无论多久,他们会抓到毒犯的。”
他的声音有些颤抖,一晚上不见,似乎又苍老了好几岁。
不开口还好,他这一开口,沈夫人情绪彻底崩溃。
她站起身,朝着老馆主嘶吼:“相信他们?”
“我凭什么相信他们,你们不痛不痒嘴皮子上下动一动,可那群因为你们死了的人呢!”
“你自己不怕死祸害遗千年,有什么脸说一句相信他们?”
沈夫人哭着笑着几近崩溃:“若不是你从小给聪儿灌输你所谓的英雄主义,所谓的革命精神,我的聪儿…我的聪儿为何会坚定不移的要走这条路?”
“警察有这么多种类,他要报效祖国多的是出路,可就是因为你,因为你所谓的家国大义,所谓的总要有人做。”
“他步了你的后尘。”
“祁聿,你害死了我姐和我外甥外甥女还不够吗,你为什么连我的聪儿也要带走,你真的有心吗?”
诺大的办公室都是沈夫人的哭诉声,宽敞的空间气氛却压抑得可怕。
沈夫人字句诛心,每一句话都如同刀子割在老馆主的心上。
“祁聿”这个名字,是整个南城的禁忌。
是老馆主一生不可触碰的伤疤。
此刻却被当众血淋淋的揭开,一旁的苏井槐和穆局长好几次张嘴想说点什么制止沈夫人。
可张了张嘴,却被老馆主抬手制止。
他就站在那里,被沈夫人指着鼻子骂也只是低头。
穆局长看着他弓下去的背,心里不是滋味。
他的老师,曾经是这南城最英姿无二的天之骄子,是无数军警心中的偶像。
祁聿两个字,一度是军警心中的标杆,是整个南城的骄傲,可后来,这个名字成了禁忌。
而那个永远脊背笔挺缉毒警察,经历过无数的生离死别,终究是弯下了脊背。
面对沈夫人的责骂,老馆主已经习惯了。
他面容苍老,周身萦绕着一种说不出的悲伤,却又看起来整个人淡淡的,仿佛游离在世俗之外悲悯众生的神。
他凝望着这个世界,是那个曾经站在荣耀顶峰,经历生死,渡过离别尝过绝望后,一切归于淡然的神。
就像武侠世界里,一路杀到鼎峰,孤身一人俯瞰整个武侠世界无欲无求无悲无喜归隐山林的绝世强者。
尝尽人间百味,唯余一身悲凉。
老馆主没说话,只是站在那里,接受沈夫人的所有责骂。
沈夫人骂了一通,看着他冷漠的神色,只觉得无趣。
她神情悲凉,如同古时落魄的世家夫人,纵使一身狼狈,却残留骨子里的风骨。
“该死的那个人,是你。”
她扔下一句话,便踉跄着要离开。
穆局长和苏井槐不敢说话,只是站在一旁看向老馆主。
老馆主朝他们摆了摆手,而后后退一步,深深鞠躬:“拜托二位了。”
他指的是抓捕罪犯的事。
两人哪里承受得起他这么大的礼,连忙跟着弯腰:“老师,您言重了。”
老馆主没说话,转身跟在沈夫人身后离开。
穆局长和苏井槐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心头不是滋味。
可人生之事,本就无法操控。
无数人挣扎,无数人悲悯。
…
南城警局的这一路,沈夫人在前面走,老馆主迈着沉重的步伐在身后不远不近的跟着。
他们经过的地方,值班警察们纷纷站起身恭敬敬礼。
落日的余晖从警察局大厅照进来,金黄的光铺潵在他们身上,身影被拉得很长很长。
他们的一生,都奉献给了祖国,却徒留一身阴影自己面对。
一直到走出警局大门,沈夫人停下脚步,回头看向跟着自己的老馆主。
这一段路,她面容恢复了平静。
“我要见南倾。”
她开口,不冷不热的语气,却眼神悲凉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