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燕燕于飞12
贾太后看了莫生一眼，没有说话。
燕窝粥被放在书桌上，书桌下被撕破的画被莫生捡起来放在旁边，笔和砚台放进了托盘里，至于地上的墨，只能等待会儿婢女进来清洗。
贾太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坐下去了，她闭着眼，一手撑着头，看起来倦怠极了。
莫生站在一旁，看着贾太后那张日益苍老疲惫而苍老的面容，心中不禁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感慨。
燕窝粥由热转凉，没被动过一口。
天色将将黑下来的时候，门外传来婢女放轻的脚步声，
“贾太后。”
莫生瞧了眼依旧闭着眼不知道是睡过去了还是在想些什么的贾太后，往外走，
“怎么了？”
“莫生姑姑，宝塔实怜殿下在屋外求见。”
宝塔实怜作为最受贾太后疼爱的孙辈，向来是不等婢女通报就直接进来的，这会儿却突然转了性子。
不，或许也不是突然。
莫生扭头看了眼坐在椅子上不说话也没有睁开眼睛的贾太后，
“太后这会儿累了，让殿下回去吧。”
婢女一点头，走到殿外，廊下的灯照着宝塔实怜的脸，一圈暖光泛着光晕。
“殿下，贾太后已经歇下了，您先回去吧。”
歇下了？
宝塔实怜仰着头看了眼天色，才刚刚天黑，往常这个时候贾太后才刚刚用完晚膳，哪里会这么早就歇下了。
该是不想见她才对。
宝塔实怜没走，就那样站在殿外，站了一会儿，不知道是不是里面的人知道了，搬出来一把凳子。
宝塔实怜也没有为难自己，坐在凳子上仰着头数天上的星星。
明天一定是个好天气，才会有这样清晰的能让她一颗一颗数过去的星星。
夜色如墨，笼罩在宫殿的每一个角落。
莫生点了灯，屋内烛火摇曳，照亮了贾太后的脸，
“拖拖儿还在外面？”
“是，婢子搬了凳子，殿下在外面坐着。”莫生低着头，贾太后的心情看起来好了一些。
“我倒是头一天知道，她也是这样倔强的性子。”贾太后笑了一声，目光落在那碗凉了的燕窝粥上。
“坐多久了？”
“差不多快要半个时辰了。”
半个时辰，也亏的拖拖儿那样的性子能坐住。
“你去叫小厨房做点容易克化的，给拖拖儿送一些过去。”
贾太后说着站起身往后走，珠帘发出清脆的响，莫生点头应了是，迟疑片刻，
“那是要请殿下进来？”
“不，让她在殿外吃吧。”
怕宝塔实怜饿着，所以特意叫人给她送吃的，又怕现在太晚，宝塔实怜吃了会难受，还点出要易克化的吃食。
却不让宝塔实怜进殿，在这个节骨眼上，不愿意见她一面。
如果宝塔实怜硬要闯进来呢？
贾太后会让人拦着她，还是半推半就就让她进来了？
莫生不知道，她只是安安静静低着头离开，留下贾太后和两个婢女在内室。
内室的蜡烛点的少，有些昏暗，灯照着人映在墙上，影影绰绰。
夜色愈深，宫灯初上，莫生捧着食盒走出内室，步履轻快却心事重重。
转过长长的回廊，远远就望见了那盏灯笼下，宝塔实怜的身影。
“殿下，这是太后特意吩咐小厨房为您准备的点心。”莫生轻声说道，将食盒递了过去。
宝塔实怜微微抬起头，月光洒在她如玉的面庞上，不见白日里的娇憨活泼，倒显出几分月下美人的清冷来，她没有立即接过食盒，而是静静地看了莫生一会儿，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贾太后睡了？”
宝塔实怜的声音有些颤抖，仿佛是在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莫生心中一紧，今日这件事情，莫生能猜出来一些，却不敢猜全了。
她知道宝塔实怜对贾太后的感情深厚，但此刻她只能按照贾太后的意愿行事，“贾太后已经睡下了，她吩咐过不让任何人打扰。”
宝塔实怜沉默了片刻，然后缓缓接过食盒，轻轻打开，香气扑鼻而来，是她最喜欢的糖糕。
手上拿起一块，放在嘴边却迟迟没有下口。
“殿下，您若是没什么事，就早些回去歇息吧。”莫生见状，忍不住劝道，她知道宝塔实怜此刻心中定是五味杂陈，但她也无能为力。
贾太后做下的决定向来是不许任何人置喙的，可汗不行，两位公主殿下也不行。
纵使依拜蒂殿下是被冤枉的又如何？
这天下谁敢替她申冤呢？
宝塔实怜没有回答，只是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
莫生叹了口气，转身准备离开，就在这时身后传来声音，
“莫生姑姑，我不信是依拜蒂。”
我不信是依拜蒂做出这样的事。
我不信是依拜蒂将完颜昼锦推下水。
我更不信贾太后是个眼盲心盲不辨是非的人！
莫生脚步一顿，回头看向宝塔实怜，那双明亮的眼睛中充满了期待，
“殿下，您该回去休息了。”
宝塔实怜眨了下眼睛，咬了一口手中的糖糕，而后在莫生没反应过来之前直接冲了进去！
“贾太后！贾太后！”
莫生没想到宝塔实怜会做出擅闯贾太后寝宫的事，吓了一跳急忙追上去，
“殿下！”
“贾太后！”
大燕建朝三十八年，入主中原就有三十八年，虽有三十余年，大燕的女子却依旧保留了骑马的习惯，宝塔实怜最喜欢马，她骑马快，不骑马的时候单用腿跑起来也快。
莫生和女婢一个没拦住，就让宝塔实怜闯进了内室。
“贾太后——”
坐在榻上的贾太后放下手里的书，“拖拖儿，你这是要做什么？”
宝塔实怜喘着气，一旁的莫生看了眼贾太后急忙走过来就要拉着宝塔实怜往外“走”。
“别碰我！”
宝塔实怜也是来了脾气，在外面又冷又饿地坐了半个时辰，她从小到大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委屈？
“贾太后，你明知道我想做什么。”
宝塔实怜不知道自己是因为一路跑过来累的，还是别的什么原因，鼻子微微发着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