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二十一章 局势
魏都邺城，太和殿中，太子曹邳正伏案批阅各地官员送来的奏章。
魏帝曹盎年事已高，已不再是当初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而是手握至高权利的一国之主。
数十年殚精竭虑，他早已力不从心，逐渐将权力过渡到曹邳手中。
正在这个时候，一名小太监低着头跑过来，在两名侍卫的注视下，对曹邳耳语了几句。
曹邳停下手中动作，眉头轻轻皱了一下，沉思片刻，对小太监吩咐道：“去把先生请来，告诉他，孤在东宫亲候大驾。”
约莫大半个时辰，一位戴着白色面具的男人见到了曹邳，正是冥教教主。
他弯腰行礼，道：“微臣参见太子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孤不是说过，幽先生见孤，不必行此大礼。”曹邳屏退左右，亲手将对方扶起。
“君君父父，臣臣子子，伦理纲常，古来如是。微臣岂有不遵之理。”
“也罢。”曹邳笑着道：“你啊，就是这么一个谨小慎微的性子。来，与孤同饮一杯。”
“敢不从命。”
两人分坐案几两端，众太监鱼贯而入，将各种佳肴摆满案几。
曹邳举杯道：“孤有今日，全赖先生鼎力相助，孤敬先生一杯。”
冥教教主双手托杯，道：“太子殿下言重了，微臣份内之事，不敢言功。更何况，太子殿下为嫡长子，合该继承大统，上承天意，下顺民心，实乃众望所归。”
“先生不必推辞，当初四弟势大，是先生力挽狂澜，救孤于水火之中。今孤代为监国，先生居功至伟。”
冥教教主笑着饮下杯中酒，没有再反驳。是的，十几年前的曹睿，无论是才情还是能力，都远在曹邳之上，在朝堂的势力，也比曹邳大，可以说，是他以一己之力扭转了局面，这才让曹邳对他刮目相看，奉为上宾。
他说道：“现在殿下大势已成，只要不犯错，皇位就是您的囊中之物，允取允夺。”
“可老四还没有放弃。”曹邳饮下一杯，眼神阴郁的道：“他不死，孤心难安。”
“今非昔比，四殿下又能翻起什么风浪？”
“先生莫非不知近日之事？”
“略有耳闻，不甚清楚。”
“前些日子，孤王查出兵部遗失火药上千斤。兵部一直是四弟在打理，那这不翼而飞的火药去了哪里？孤嗅出阴谋的味道，本想借机一举拿下兵部，怎料，梅耀歌畏罪自杀。依孤看来，畏罪自杀是假，杀人灭口是真。梅耀歌是整个事件的关键所在，也是他向孤告密，孤才得知此事。”
“现在他死了，唯一的知情人就变成了远威镖局的萧同知，但是孤派去的人却失了手，现在萧同知下落不明，先生可有高见？”
冥教教主想了想道：“听说四殿下身边有一僚幕，是金刀门秦还初的儿子。四殿下对其宠信有加，言听计从。最近这个人消失在邺城，恐与此事有关，当为突破口。”
“此外，江湖传闻武典传人与萧同知有旧，几度怀殿下好事，可作第二打算。如蒙不弃，臣下愿效犬马之劳。”
曹邳大喜，端起酒杯，道：“有先生出手，孤高枕无忧矣。请满饮此杯！”
“殿下请。”
……
“啪！”
袁贤昱一耳光将张绪抽翻在地，面色狰狞，咆哮道：“废物，饭桶，一群蠢货！这么多人手拿不住一个小小的萧同知，本官的脸都让你们丢尽了。”
“本是泼天的富贵，让你们弄得一塌糊涂，连本官都要跟着倒霉。本官花了那么多心思培养你们，还不如养一条狗管用，养条狗它还会汪汪叫。可你呢，人弄丢则罢了，反而一个个带着伤回来见我，你怎么不直接去死！”
袁贤昱气到深处，上前猛踹张绪，骂道：“养着一群酒囊饭袋，让太子殿下如何看我，本官在同僚面前怎么能抬得起头。待日后太子殿下继位，本官如何在朝堂上立足！”
“大人息怒，此事确有他人从中作梗，请大人再给小人一次机会，抓不到人，小人提头来见！”
“七天，我就给你七天，查不到萧同知的下落，你的黄巾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你也不用提头来见本官，本官亲自来取！”
袁贤昱拂袖而去，他要立马进宫面见曹邳，求取曹邳的原谅。
张绪看着袁贤昱的背影，握紧拳头又松开，眼神愤懑却无计可施。
现在他手里无人可用，自己又受伤不轻，再想抓住简凡，简直难如登天。
可他又不敢外逃，魏国囊括了天下三分之二的土地，他能逃到哪里？
而且就算他成功逃脱，袁贤昱也不会放过他的家人。
是他自己太过天真，以为靠一则武典的消息就能够将功补过，但在这些人眼中，武典不过是一个笑话，就算送给他们，也没有人愿意练，他们放不下手中权利！
“姓简的，让张某抓到你，教你生不如死！”张绪厉声自语，眼睛里充满了骇人的杀意。
“启禀盟主。”一名黄巾盟手下跑了进来，道：“盟主，武典传人现身了。”
“在哪？”
张绪豁然转身，把对方吓了一跳，那人哆哆嗦嗦的道：“在襄阳附近，据说跟蜀山弟子战过一场。”
“另外，属下也查到了慧觉大师的行踪。”
“那个贼和尚，恐怕还不知道，少林抓他的已经到路上了吧，若我想赢这一局，就要握紧这把锋利的尖刀！”
“所有人，全部前往襄阳待命，张某再去见一见这个老秃驴。”
……
“参见教主。”
远在楚国的月神教，一名女弟子跪拜在教主的纱帐前，面容无比虔诚。
“何事惊扰本座？”
纱帐轻薄，能看见后面斜躺着一个曼妙的身影，她声音魅惑众生，可让人于一瞬间着迷。
“回教主话，有人在襄阳发现了武典传人的踪迹。”
“嗯。”月神教主淡淡应了一声，似对此并不感兴趣。
“圣女她……她去襄阳了！”
薄纱无风自动，月神教主噌一下从塌上坐起来。她面容精致，披着一件黑纱，露出修长的大腿，胸前圆润饱满，腰身盈盈一握，整个人魅惑天成，无一处不惹人遐想。
此时她柳眉倒竖，轻喝道：“好大的胆子，谁让她去的？”
“圣女说想去会一会武典传人，顺便去中原游历一番，弟子无法阻拦。”
“胡闹！”月神教主站起身，慢步走下阶梯，她赤着玉足，脚踝上一串铃铛响起清脆的声音。
“中原有什么好的，谁都想去，殊不知那里尽是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凭她三脚猫的功夫，不知天高地厚。差开阳、摇光二位长老走一趟，把她给本座拎回来！”
“谨遵教主御令！”那女弟子回答，可人却跪着没动。
月神教主道：“还有什么事？”
“回教主，天璇长老发现，最近有很多不知名的神秘高手潜入了楚国，似乎想对林老将军不利，长老不知如何决断，请教主示下。”
“呵，有点意思了。”月神教主轻笑一声，道：“简雍还没死，这些魑魅魍魉就迫不及待了，让天璇长老抓两个活口问问，本座倒是想看看，哪个不长眼的敢来本座的地盘上撒野！”
傍晚，一轮明月挂在夜空中，月光似水，仿佛要洗净人间污秽。
“笃笃笃……”
一串敲门声在林府回荡，林府下人打开门，便看见一个盘着发髻的黑衣美妇人站在阶下，看上去三十岁出头的样子，正是月神教教主。
那下人疑惑的看着对方，道：“你是何人？”
“麻烦小哥通报一声，就说故人来访，求见林将军。”
“你稍等。”那下人关上大门，迅速告知了管家阿奴。
阿奴见到月神教主，大吃一惊，道：“是你？”
“是我，怎么，不请我进去坐坐，难道这就是林府的待客之道？”
“你走吧，林府不欢迎你。”阿奴直接下了逐客令，想关上大门。
可他使出浑身力气，也不能撼动大门一分，一股无形的力道在与他对抗。
月神教主道：“林公瑾倒是挺记仇的，你以为本座想来？劝你还是跟你家老爷说一声的好，别到时候出了什么事，又赖到本座头上。”
阿奴见对方不依不饶，自己又不是对手，只好将她放了进去。
月神教主跟着阿奴，四处打量着林府，这里她从来没有来过，原以为一辈子也不会来，没想到最终还是来了。
“纳兰教主深夜造访，不知有何贵干？”
林公瑾喝了一口茶水，不咸不淡的说了一声，丝毫没有招待的意思。
“林将军也老了啊，美人白发，英雄迟暮，古来如是，令人唏嘘。”
“七老八十了，能不老吗？哪像你纳兰教主，五六十岁的人了，还像个小姑娘一样，扮嫩！”林公瑾讽刺道。
“林公瑾，别给脸不要脸，为老不尊。难道本座没救你女儿，你要记恨本座一辈子不成？”
“怎么，老夫不该记恨你吗？你还敢提，要是老夫再年轻三十岁，带兵平了你月神教一帮祸害！”
“真是笑掉本座大牙，你林公瑾这么厉害，何不领兵灭了龙腾山庄，对着我撒什么野火。”
林公瑾被戳中痛处，气得青筋暴起，喝道：“来人，送客！”
“且慢，林公瑾你真是不知好歹，你还能活几年，一年？两年？你护不住你女儿，再过两年，你一样护不住你那宝贝外孙女！”
“你敢威胁老夫？你敢动念曦一根头发，老夫即刻奏请陛下，把你月神教连根拔起！”
“本座还没这么下作，本座虽然恨你女儿，但不恨这小姑娘，再说了，以老将军现在的状况，恐怕有心无力吧。”
林公瑾突然佝偻了许多，自从打赢了赤壁之战，赢了民心，却失了圣心。
他再也没有统领过千军万马，再没有驰骋沙场，虽贵为护国上将军，却在家闲赋数十年，对这么一个满腹经纶，文武双全的将军来说，何其残忍。
太平本是将军定，不许将军显白头！
要不是跟先帝为连襟兄弟，只怕林公瑾早就被楚皇处理了。有事林公瑾，无事张彦昭，是他如今的处境。
十六年前，他就想带兵攻打魏国，为自己的女儿报仇，可惜被楚皇拒绝了。
那时他才意识到，自己于楚国，已经没有作用了。
“你到底想怎样？”林公瑾无力的说道。
纳兰云凤道：“看在已故家师的份上，本座可将这小姑娘带回教中培养，林将军意下如何？”
“你休想！”林公瑾如一头发怒的雄狮，大吼道。
“林公瑾，你觉得偌大一个楚国，等你死后，除了本座，还有谁能保护得了她？”
“那也是老夫死了以后的事，不劳纳兰教主费心。”
“不知好歹！”纳兰云凤冷哼一声，道：“林公瑾，你真是不到黄河不死心，实话告诉你吧，已经有人盯上你林府了，你好自为之！”
纳兰云凤说完，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徒留林公瑾在原地又惊又怒。
“小姐呢？”他对门口的阿奴问道。
“在府里，最近都没有出去走动。”
林公瑾又道：“纳兰云凤说的话，你怎么看？”
阿奴回道：“老爷，不得不防，老奴最近也发现，很多人在暗中关注我们，只怕来者不善。”
他又道：“说句大不敬的话，纳兰教主说的并非没有道理，等老爷百年之后，小小姐还有什么保障？倒不如让她带走，至少绝了那些心怀不轨之徒的龌龊心思。”
林公瑾摇头道：“当年简雍亲自上门求救，纳兰云凤一样狠心拒绝，你觉得她能安什么好心。”
“可这么拖着也不是办法，小小姐总有外出的时候，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老夫还没死呢，我倒要看看，谁还有这么大的胆子。要是真出了意外，那老夫说不得，就要大闹一场了，谁也阻拦不了！”
阿奴沉默不言，林公瑾又道：“老夫只是想不通，到底是谁，能知道这么隐秘的事情。”
阿奴道：“除了我们，天下只有三人知道，简雍、纳兰云凤和龙飞！龙飞应该没这么阴狠，那会不会是纳兰云凤在自导自演？”
“真会是她吗？难道她真的一点旧情都不念了？还是他想借此逼迫简雍回来？可惜啊，她想破脑袋也想不到，简雍已经死了！”
林公瑾看着月亮出神，或许赶走简雍后，内心第一次生出一丝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