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老船长
一个男人可以接受任何诋毁，但唯独不能接受说自己不行，哪怕是在生死面前，这是底线。
见我表情有些难堪，德吉才又解释道：“你这些年，花天酒地的，恐怕早就不行了吧。”
“你倒是好像很了解我。”我故作轻松地说道，其实这个问题我非常关心。
但德吉显然很警觉，一眼便识破我在套他的话。但是却好像不怎么在意，说道：“你的事，我知道的多了！”
德吉的眼神使我很不舒服，在他面前，我就像一个全身赤裸的婴儿，没有任何秘密可言，这家伙到底是谁？
但是既然德吉愿意开口，多多少少总能得到一些信息的。我可不想错过这个机会，我又急忙追问道：“那他们几个呢？会是什么下场，那个叫李墨的孩子也挺可怜的，德吉哥你就放过他吧。”
德吉没有答话，而是看向了远方的河水，“记得吃烤肉的时候，看着新鲜的牛肉在烤盘上迅速变色，汁水四溢，人们有的只是对食物的渴望与幸福感，可如果换了对象，为什么就觉得恶心与恐怖了呢？”
不明白德吉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个，但他说的时候，我的胃里又是一阵恶心。
“鸡会吃鸡肉吗？”
“什么？”我疑惑地看向德吉，越发的迷糊。
“会，动物一样会吃同类的肉。但人不会，为什么？”
似乎本就没想让我回答，德吉顿了顿又自顾自地说道：“因为人的碗里有肉。看看那些橱窗里的烤鸭，看到动物的尸体就会引起食欲，看到同类的尸体却觉得恶心、恐惧，归根结底不是因为人多么高尚，而是人聪明，看到同类遇难会本能的产生危机感。”
看着我震惊的神情德吉似乎很满意，但还不满足，他又继续说道：“所以什么是人性？人和动物有区别么？人不过是比动物聪明罢了，本性都一样。动物的利益是肉，人的利益是钱，只要为了利益，一样什么可以做！”
我显然没有想到这个魔鬼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不过他说的什么狗屁理论我没有任何兴趣，我想的只是怎么能够脱身！
德吉似乎还想继续说下去，但是腰间的手机突然响了。想不到这地方竟然还有信号，我不知道我们此刻在哪，但是两岸始终都是森林，完全看不到任何人的影子。
德吉看了看号码，又警惕地看了眼我，随即拿着手机去了甲板另一端。
看他的样子，来电的人身份一定不一般。
起初我还在栏杆边等候，但是看样子德吉与那人似乎聊得内容很多，一时半会儿估计难以结束。
环视了一周，我的视线最终落到了船舱卧室的方向，如果阿雯想的没错，那么扎桑的那把m16就放在里面。此刻甲板上只有我和德吉，他的注意力似乎全在电话上面，根本没有朝我这边看。
深吸了一口气，我慢慢朝着船舱卧室的方向移动。这是我最大的毛病，犹豫。这么多年，我自认为在社会上摸爬滚打，内心已经足够强大，却始终改不掉犹豫的毛病。犹豫的本质是贪心，不愿意做选择，什么都想得到。
但总体来说，这些年因为贪心，还是使我受益颇多。
可眼下不是，既然都已经决定要做，与其被发现处死，还不如勇敢地冲进去搏一搏。
在很久之后和德吉的一次对话中，我才得知扎桑的那把步枪就放在卧室，德吉亲口说如果我拿着那把步枪，他都没有把握可以把我搞定，哪怕我从来没有开过枪。
但是当时却并非因为他的疏忽，而是他笃定，我不敢。
德吉对我了解得很透彻，我确实没有勇气。明明只有几步的距离我就可以冲进卧室，但是我却磨磨蹭蹭走了很久，直到驾驶室里的船长老头突然出现朝我摇了摇头。
不过如果可以重来，我一定毫不犹豫地冲进去，哪怕最终就死在条河上，至少我的灵魂还可以顺着河流回到故土，也不至于像以后那样走得太远，都找不到来时的路。
但是老人的出现与其说是打断了我，倒不如说是我的救星，我并没有任何失落的感觉，反倒觉得踏实。
朝德吉看去，他还在专注地打着电话。
“老老实实的，说不定你还有活命的机会，”这是这个老人和我说的第一句话，他会说汉语！
我大为震惊，“你是中国人？”
老人点点头，“曾经是吧，后来因为一些事逃了出来，就再也没回去过了。”老人说着，那双矍铄的眼睛却一下子黯淡了下来，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往事。
“我是湖南人。”老人又继续说道，“现在年纪大了，才越来越觉得故土难离，所以见到你我还是觉得很亲切的。”
老人说着，注意到我的视线在瞟向德吉，便又继续说道：“那个家伙不是中国人，他和他哥哥都是尼泊尔人。”
老人的话着实让我惊讶，却又有些不敢相信。不过如果他说的是真的，那么我和老人反倒是显得更亲近一些。老人的身份是个谜，可眼下我只关心有没有机会逃走。
“您能不能把我们给放了，我保证给您的钱比他们多得多。”我试探着问，一丝机会我都不愿意放过。
等来的却只是老人的摇头，“我和他们只是合作关系，只帮忙送人，但是你刚说的话我就当没听过好了。”
听老人这么说，我一下子泄了气，可身后的脚步声传来却又让我一下子紧张了起来。
“聊得很开心嘛！”德吉在我身后不远处的位置说道。
“哼”老人似乎很不愿意理睬德吉，转身回了驾驶舱。看着老人回去之后，我尽量装作轻松的样子，回过头去看着德吉。
德吉没有理睬我，径自从我身边走过，进了船舱里的卧室。此刻在我身后，巴布和扎桑也重新从鱼仓里面出来了，只是两人就如同没看到我一般，一起进了卧室。
甲板上此刻只剩下我和驾驶室里的船长老头。老头一边操纵着渔船，朝我喊道：“小伙子，帮我一个忙。”
我闻言几步走到驾驶室旁，看向老人。
“巴布是我儿子，他那个样子你也看到了，我现在身体状况不是很好，如果哪天我死了，拜托你可以把我的骨灰带回湖南，随便洒在哪片山上都可以。至于巴布，如果你愿意照顾他，那我将感激不尽。”
老人说这话的时候并没有看我，依然聚精会神地盯着渔船前进的方向。
“可是，你怎么能肯定我就能活下去呢？”我有些惆怅。
老人严肃的脸上却突然挤出了一丝狡黠，“我对每个人都这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