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彭罗斯的房间
夜晚的研究所如同一头蛰伏在黑暗中的巨兽，张开了血盆大口，让王庆生怎么看怎么不服舒服，他跟随着钱修申亦步亦趋的走了进去。门口厚重的实心钢门在钱修申进行过瞳孔验证之后，伴随着沉闷的放气声，缓缓打开。映入眼前的是一个座巨大的室内广场，整片广场铺满了黑色的地板，见不到任何反光，脚步走在上面只有低沉微弱的声音。两边是挂满各种牌子的实验和器材房间，而正前方则是一片垂直于墙面上的巨大的楼梯。
“两侧的房间都是存档档案和器材的，都是机密，我就不带你去了，不过初代的实验场地是半开放的，跟我来吧。”钱修申整理了下黝黑的衣袍，向正前方走去。
王庆生抬头望了望这布满整面墙壁的楼梯，整面墙大概有五六楼那么高，密密麻麻的楼梯在墙面上错综复杂的散布着，不停的分散和聚集，在每个楼梯的尽头都有一扇门，通过房门的分布可以大概猜出房间的大小。共计36个大小不一的房间隐藏在墙的后面。而他们要去的房间则在最中间，也是最小的那一个。
同样的刷卡，瞳孔验证一系列操作后，钱修申打开了大门，里面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到，只有靠近门口的地方隐约能看到一个铁架阳台和一个控制仪器摆放在上面。钱修申走了上去，不知按动了什么按键，顿时整个房间的灯都亮了起来。
门后的大门咔嚓一声关上，把王庆生吓了一跳。
“不好意思，实验要求必须进行封闭实验，这门是自动关上的，别介意。”钱修申尴尬的笑了笑，而后者则摆摆手表示没关系。
王庆生带着打量的目光走到前方栏杆处，他向下望去，这片房间的结构很奇怪，两边上下两端分别由两个大小相同的半椭圆形构成，而左右两边在椭圆形的尽头则多出了一节结构。由一块长方形连接着一块更小的半椭圆分别对立在椭圆的两头，使房间中出现了四个有三面墙包裹着的正方体空间。
而整个房间，都是由镜面构成。
“这就是彭罗斯房间，准确的来说，这个房间中包含了一种规则。”钱修申看着眼前的房间说。
“什么规则？”刚刚弄懂彭罗斯房间这个概念的王庆生问，他心想咱也是文化人了，出去可以和同事们吹牛比了。
“你听说过这个故事么，一位地主因为疾病濒临死亡，在死之前他叫来了他的三个儿子，让他们用一两银子的钱，看谁能将买来的东西填满整个屋子，谁就能获得他的所有遗产。”钱修申不慌不忙的说。
“啊，这个小时候看过书上讲了，怎么了？”王庆生疑惑的问。
钱修申转头看了一眼，继续说:“第一位儿子买了很多沙子，可把所有沙子放进去，房间还是有很大的地方没有填满。第二位儿子买了很多稻草，可成捆的稻草依然无法摆满整间屋子。而第三位儿子则只买了一根蜡烛，他只是点燃了蜡烛，烛光便充满了整座房间。”
“这个我知道，可这和实验有什么关系。”王庆生还是很疑惑。
钱修申摆弄着眼前的仪器，关闭了灯光，然后递给了王庆生一个特殊的墨镜。后者刚带上便注意到，在最上方的监控屏幕上显示，在房间的其中一个正方体空间中射出了一道激光，这道绿色的激光开始顺着镜面不断地反射，瞬间便填满了房间中的大部分空间，只剩下另一侧的两个暗室附近没有填满。
“彭罗斯房间的规则就是，在无外界条件干扰的情况下，单点光无法传播至整个房间。”钱修申说完，便按下了停止键，整个房间再度亮了起来。而王庆生则看着屏幕上分析图。
“同样，我们可以用蜡烛来实验，这是之前的实验数据。”钱修申接着说。
屏幕上显示出一份平面数据图，王庆生注意到，在同样的位置，一只蜡烛被点亮，其散发出的光芒如同波浪般在整个空间不断翻滚，碰撞，然后渐渐朝着下方空间扩散，他还注意到，在实验的三小时之后，光波把整个房间填满了，包括下方的两个暗室。
“这又是怎么回事？”王庆生指着屏幕问。
“这就要说基础条件了，没有任何外界因素干扰，其中就包括了光的散射，和漫反射这两个因素。一个烛光所散发出来的光可以看成波，但也可以理解为无数条光线组合在一起，而光线自身具有散射和漫反射的因素在，所以最终会偏离原先的轨道逃逸出去，如果把这两个不确定因素去掉，那就是理论上的结果了。”钱修申解释道。
王庆生摩挲着下巴，随着钱修申走出了研究所，漆黑的夜空上零星散落着几颗星星。
“问题是，你不会是在教我怎么做实验吧，这和案子有什么关系呢？”王庆生在门口点了一根烟。
“当然有，我之前说过，我们现在研究的课题，是基于彭罗斯房间延伸出来的各种分支，而这个课题虽然由我师傅发起，但我怀疑，实际上是由飞升者组织提议的。”钱修申慢慢的说。
王庆生看着这所巨大的研究所，他微眯着眼睛问:“两个问题。课题在研究什么。这个研究所背后的资助公司你有查过么？”
“研究课题是，基于单点光无法传播的理念，共设置了36个模拟实验，用来研究如何保证理想环境下空间中的物质实体无法在同空间中被捕捉到。”说完这段绕口的话，钱修申停顿了一下，“至于公司，我之前简单的查了一下。好像是一家海外的叫做利克曼的心理研究公司，这所公司为很多富豪提供心理咨询服务，并且极为低调和隐秘，其他具体信息我就不太清楚了。”
“一家心理研究公司怎么会研究这玩意儿？”王庆生疑惑的自言自语，至于钱修申的实验课题他则一点也没听懂。他突然灵光一闪，接着问:“你说的那个什么利克曼公司，他们研究哲学不？”
钱修申想了一下，说“应该是研究的，这家公司貌似就是以哲学为基础，来研究心理学的，不过我记得师傅在无意间提起过，公司内部好像分为了两派，对于我们的实验也是有支持和不支持的，我们之前的实验资金就因为内部矛盾曾经断过，不过后来好像发生了什么事，又恢复了。那天我师傅喝了酒跟我抱怨了几句，后来清醒了我在问他，结果就再也没说什么了。”
“你说的这个课题研究，怎么和我前一阵子碰到的一个课题研究有点像。”王庆生说。
钱修申很好奇的转头看着他:“不可能吧，这种实验。。。理论上是非现实的，通俗来讲就是不可能。”
“什么意思？”王庆生皱起了眉毛。
“实际上，如果想让一个物质实体在同空间中不被捕捉到，这是非常困难的。就好像我站在你面前，如何能够不被你察觉到呢，比如小说里的储物空间，如果我转移到另一个空间，那么你自然不会发现我，但这都是天方夜谭。再比如，我处于你的视觉盲区时，你虽然没有发现我，但只要我发出任何动静，你转身还是能够看见我，所以我说，这种实验课题本身就很古怪。如果不是我师傅一再坚持，加上有大量资金赞助，我完全想不到研究这种课题有什么意义。并且，最主要的是。。。”说到这里，钱修申皱起了眉头。
王平生听到这话时觉得自己好像抓住了什么关键的东西，他赶忙提问:“最主要的是什么？”
钱修申犹豫了一下，他眼神古怪的看着王庆品，这让后者很不舒服，但他还是缓缓张开了口。
“最主要的是，研究这个实验的目的是什么？或者说，如果实验成功了，能带来什么利益？要知道一个没有利益的实验是不可能去实验的。比如有人研究电，便有了灯，这是为了工业利益而去实验。有人研究航天，是为了以后的航天事业，是为了人类文明的探索事业做的实验。有人研究海水制盐，是为了能以更低的成本和更高的效率制盐，这是为了商业利益。”讲到这里，钱修申掏出一根烟，烟雾顺着他的嘴角飘向了夜空。
“并且，这个实验耗资巨大，光是器材费用每天都有几千万美刀进账，这还远远不止，要知道对于一个心理研究公司来说，研究这个和他们公司完全不沾边的项目，难度是非常巨大的。更不用说，我实在看不出来，这个实验成功后究竟能带来什么，人家又不是傻子，不可能因为一个随便的原因便花巨资去研究一个未知领域的课题。这也是让我最困惑的一个点。”钱修申深吸了一口烟，白色的烟雾弥漫在他的脸颊附近，模糊了他的眼神。
“对了，你刚才说的有些像的实验是什么？”他转头问王庆生。
“没什么。。。是我记错了。”王庆生回道，“我先回去了，有什么线索记得和警方联系，我也会派人第一时间去搜索洪涛的下落。”说完，他便头也不回地朝着警车走去。
在他的背后，钱修申看着那个被夜幕吞噬的男人的背影，自嘲地笑了笑，大喊道:“没用的！他回不来了！”
王庆生的脚步顿了一下，又接着往警车走去。在这茫茫夜幕中，没有人知道他此时此刻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