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曾经与现在
“切磋？”
之然不太明白的问。
姜一回过神来，浅笑回道：
“便是可使彼此进步的打架。”
之然似懂非懂，但总之既然先生都这么说了，那她就抱着酒葫芦看着好了。
见此，姜一才再次看向胡渣少年，他不断戳向他的痛处，
自然不是因何恶趣味。
而是姜一，从不喜欢毫无所谓的死亡，所以看着眼前这少年，连自己内心也未看清，便急着送死，
总是忍不住多说几句，
“那时的你，看着她被抓走，并非意外，也并非无意，而只是因为纯粹的——胆怯。”
“正是因为深知这一点，所以你对自己产生了深深的厌恶，即便后来，你开始变强，变得越来越强，可始终，就如你自己所说一样，
你从未走出过那段记忆。”
说着，姜一看着他愈发躁郁，但依旧向其靠近，
“你如此渴望她仍活着，甚至这个家中的一切，都还保持着她还在时的样子，而那扇关上的门，也是你给与自己的一道谎，
你是否总在下意识告诉自己——‘她还在，还在那间屋子里’
你只要这样不断告诉自己，也不再打开那扇门，就好像一切都还未变。”
姜一依旧走着：
“你就是已经这样害怕了。”
“你便是以如此自欺欺人之态，活到至今，也锻炼变强至今直到今日”
“你终于渐渐坚持不住，你想死了，所以，讲这些东西送予我们后，你便会去到那只末兽所在之处，但是在我看来”
姜一距离他的刀围只差一步，
“即便你已变强，但你依然什么也做不到，当你看见那只末兽时，依然会吓得脚软，动弹不得，甚至也许会哭，
接着，你以为你会就那样死在那里？
不
你会逃的。”
说着，姜一踏下最后一步，看着其颤栗的樱红色眸子，浅笑说道：
“再一次。”
当话语落下之时，
屋内再次传来一道爆炸般的震响，剧烈的风压由那柄陌刀为始，霎时间掀翻周围桌椅杂物，声浪在屋内如海浪般冲撞重叠，
“哈哈”
回过神来时，胡渣少年看着自己的手，
才发觉自己竟真是全力砍出了这一刀，向着眼前的陌生人，
可脑海之中的空鸣声依然响个不停，像是无数长着尖角的虫豸将要捅开头骨爬出，让他再无法正常思考，
但当其真正抬起头来，看向眼前时，却瞬间愣住了，
只见，自己作为高阶恶煞级，这以双手全力，不偏不倚斩出的这一刀，
此刻，却被眼前这一总是浅笑着的人，
以两指便夹在了指尖，
“不错的一刀。”
姜一笑道。
确是不错的一刀，在自己目前为止所看到的攻击中，除云墨姑娘最后砍向食骨魔的那数刀外，这刀的威力应当是最大的。
然此时看着这一幕发生的胡渣少年，抓着自己的脑袋，
好不容易才说出口问道：
“您难道是巡游队的人？”
巡游队？
先前好像听过这个称谓，似乎说是州郡执行官直属小队的成员？常常会出现在州郡各处，执行针对强劲末兽的斩杀任务，与难度极高的巡查与清剿行动。
在州郡内所有【绝境长城】计划设施中皆具有极高的权限。
显然，姜一并不是，
但此时，姜一看着眼前的少年，看着其眼眸之中的变化，
然后便回道：
“如果，是呢？”
听到这个回答，少年的眼眸之中顿时便亮起一阵微光，但奇怪的是，只一瞬，这微光便散去，
或者应当说是被其强行压下去一般。
他再次沉默。
然这次，姜一见到这沉默，却是会心一笑。
但还未完，姜一接着说：
“对了，既然你都不敢去见你的妹妹，那么交由我如何，比你强得多的我，杀死一两只末兽，救一两个人什么的，
不过是顺手为之。”
这无疑是一个再好不过的提议，就双方利益而言，
如姜一所说，
杀掉一只末兽不过是抬手除之，若他的妹妹还活着，再将他的妹妹带回来，
那么，自己接受他这一些事物与水倒也合理不少。
对于他而言更是百利而无一害，他不用战斗，也不用去找那只会让他害怕的末兽，还可以救回自己的妹妹，
而这就花了一点食物武器和水，
在末世，这样的交易，实在太划算不过。
“不。”
但，胡渣少年的回答，
来的很快，
也很简洁，
就这一个字而已。
说着，他抬眸看向眼前这连年纪也看不清，更别说实力深浅的前辈，顶着脑海中的翻涌，说道：
“前辈，您，不必这样试探我，您大概也看出来了，如今，我的精神极易崩溃，有时，连我自己也不知道我在做些什么，
有时，我记得自己明明是在街道上追杀一只高阶痴虎级的末兽，但回过神来的时候，却已站在了一栋大厦的楼顶，眼前却是一只中阶恶煞级的尸体，
也许我已经成了疯子，
但是关于现在，
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您猜的没错，我这一趟，就是为了求死去的，我说过了，我会将自己命还给那个时候的她，她怨恨我也是很正常的，
抛下她一个人逃跑的我，这样的懦夫，能够死在这一战。
才是对于我的解脱。”
说着，他才抬起头来，樱红色的眼眸之中，似乎由于精神的创伤与崩溃，尽是如蛛网般的血丝，但却依然，
第一次的，露出一个笑容，
对着姜一，请求的说道：
“如果您真是巡游队的话，我只想请求您，如果我能杀了那只末兽，如果我的妹妹没死，能请您去接一下她吗？接她回来，
好好睡一觉，拿些喜欢的衣服，冰箱里我收集了很多她喜欢的零食，
麻烦您，对她稍微多些耐心，她会很听话的。
然后，您带她走吧，去一个安全的安定区。
别告诉她我做过什么，
如果她问起，就说
我早死了，饿死的、溺死的、被末兽分食的，都无所谓，告诉她，那时候的我是有多么的可笑，多么的怯懦，
能替我说声对不起吗，没有救她的过去得说，啰嗦的现在得说，再帮不了她陪不了她的未来得说算了，还是算了吧，
要是她没问就更好了说明她早忘了我，这样更好”
少年仿佛对于姜一在说，却又仿佛在自言自语，一字一句的说着，好像说了很久，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说了多久，
他只记得，他明明在勾着嘴角，
“你怎么哭了？”
却在一声童稚的声音中，被唤醒。
他这时抬起头来，才发现，自己视线之中，全是水花。
“诶不，这个，这不是”
少年似乎也有些不知所措，抬手囫囵的擦着脸，却怎么也擦不干净，
之然抱着酒葫芦，看着眼前哭着的少年，于是走了过来，轻轻拍拍少年的肩，
“别哭。”
姜一静静的看着一切，听着他的请求，正如少年似乎也在等待他的回答，
然而，
“我不会接她回来。”
姜一开口，
但依旧是浅浅笑着：
“因为这并非是属于我的事。”
说着，姜一看了之然，之然似乎便明白了，然后一只手抱着酒葫芦，似乎犹豫了一下，又抱起那个开了但还没吃完的牛肉罐头，
便跟在了向着屋外走去的姜一身后，
而姜一仍说着：
“你一直在说，自己有多么对不起她，多么怯懦，多么悲哀，但在我看来，现在的你，比那时的你，
更多了些自私。”
胡渣少年似乎不太明白的视线跟着姜一，
但下一句话，便将其生生震在了原地，
“你，从未站在你妹妹的角度想过。”
“从来都不只是你在付出，在痛苦，你忘了，一直希望你快逃的——还有你妹妹”
话毕之时，少年脑海之中似乎骤然如云开一般荡然，
那被封存在记忆中的声音才终于出现：“哥哥哥哥哥哥快跑”
这时，姜一已然走到门外，手中一缕发丝悄然随风消散，
他看向怔在原地的少年，看来似乎终于想到了些什么忘却了许久的事情，
然后留下最后两句话：
“那一刀很好，能杀了那只末兽，你的妹妹也还没死，去找她吧，也许结果，会与你所想的完全不一样。”
“莫要太苛责曾经的自己了，也许那时的他与你一样，也很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