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重见光明
那晚，小针还没疯。
那扇门没开，小针便一个人跑到了镇上，跑得鞋都掉了。
可是一名幼童的祈求，换来的只是两三人的记录，无果的调查。
除了几具被带走用来查案的尸体，其余村民在通过初步检验后，被留在了小柳村中。在等待破案的过程中，他们开始腐坏，长蛆。
那天夜里，小针在竹林边挖了一个很大的坑，葬了大家的尸体。
带着满手血泡，小针跌跌撞撞回到村中央，再次凝视了那扇通向小镇的门。
日等夜等的答案永远不来，等到的却是门的光芒彻底熄灭。
从此，小柳村彻底入夜，再没有光亮，照亮回家的路。
小柳村……被修士们放弃了。
小针无力地垂下了两双手。
这片土地上，连亲近之人的魂魄都没有留下，孤孤单单的，只有小针一个。
走动的村民，不过是这两双手创造出的，更逼真的泥人。
泥人们的生活，是小针亲手编织的虚假梦境，为了完成了当初的愿望。
可连梦境都是不完美的，没有一个人能离开小柳村，走出去，去见识他们向往的鸟语花香，车水马龙。
“你要怎么救我？”
何蛟大口呼吸着，闻言怔忪了一下。
障源如何形成？
是魔气窥伺了饱受打击的人类，在他们负面情绪高涨的那一刻趁虚而入。
魔气给了障源力量，却也将障源束缚在他们的执念中，永不解脱，永不超生。
所以当务之急，就是将小针身上的魔气抽走。
“我会设法让你变回正常人。”
何蛟慢慢喘匀了气息，盘坐到小针面前。
“不过最终效果如何，我打不了包票，你知道的，我也不是修为高深之人。”
她想说要不要把何不染放出来，也许他有办法。
可她又怕刺激到小孩儿，对方好不容易才有点相信她的。
还是她来吧。
小针盯着她的眼睛：“如果失败呢？”
“你大概不会有变化，我可能需要救援，如果危及性命，还请你把他放出来医治我。”
何蛟拉住小针的两只小手，神情郑重了几分，“就算失败，只要我没事，我会帮你找凶手。找到了，我将人引来，让你亲手报仇；没找到的话，我每年回来看你一次，告诉你找的过程发生了什么。”
小针不再言语。
“小针，记得保持冷静，”何蛟叮嘱她，“不要遂了凶手的心愿，一定要保持冷静。”
温暖的手在她掌心，像两块软糕，一动不动。
何蛟闭上双眼，将意识集中在周身与在掌心。
掌心的伤依旧在流血，两缕细细的花根探出来，疼痛鲜明。
可紧接着，畅快压过了疼痛。
花根幼嫩，吸收魔气的速度却如雷霆，它不止汲取了小针身上的魔气，还有整个障区的魔气。
黑红色的气流围绕着何蛟和小针，周边的环境像遇见飓风的沙堡，飞速地溶蚀。
村民的身影消失在风中，变为琐碎的泥沙飘落于地。
漆黑的夜色退去，天空一片金红，火红的夕阳重新照亮了小柳村的黄泥路。
小针仰头看向天空。
暌违的光明洒在身上，温暖得像阿娘的掌心。
成功了。
“够了哦。”
一只手忽地伸出，将两人相连的手分开了。
何蛟睁开眼睛，某人的纤指扣在她腕上，熟悉的笑容犹如一剪春风。
“再吸下去，这小鬼和你都吃不消的。”
何蛟反手扣住何不染的手腕，一把撩起他的袖子检查。
手臂白皙如昨，没有留下黑痣。
她舒了口气：“你没不舒服吧？”
“这话该我问你。”何不染托起她的手，替她包扎掌心的伤口，“你真是连命都不要了，修为才几分，就一个劲儿地吸收魔气。若我晚来一刻，你已经爆体见阎王了。”
“多谢你，下次我会注意。”何蛟看他模样不似要人照顾，便也省下客套，“你去看看小针。”
小针和伏尸娘娘不同，她是活人，困在障区长久没有进食，又骤然失了魔气，不知会怎样。
何不染抱臂转身，弯腰看了眼小针：“这个小鬼现在好得很呢。我出手的时机恰到好处，他体内刚好留有一丝魔气，能维持住他的身体机能，又不会伤到她根本。”
他话音刚落，小针跳起来给了他一头槌：“什么小鬼，真是无礼。我叫柳小针。”
何不染恢复了灵力，哪里会怕稚童顶撞，轻轻一推就化去了他的攻击：“你恩将仇报，就有礼了？”
小针瞪他一眼，几步跑到何蛟身边：“是这个姐姐救的我，跟你有什么关系？”
说完扭头看向何蛟：“我阿娘说了，找男人要找踏实肯干的，像他那样油嘴滑舌的不能要，姐姐，你可千万不要因为被他救过，就以身相许了！”
何蛟摆手：“我只是他的侍女，关系没有那么复杂。”
“这才要更当心呢！”小针淡眉一竖，相当认真，“好多公子哥儿都爱骗侍女的身子，然后始乱终弃！”
何不染：“……蛟蛟，你救的人，你自己管管。”
何蛟心中偷笑，抬手摸摸小针的脑袋：“你阿娘教你的还挺多。”
“当然。”小针扬起下巴，对自己有相关知识感到十分骄傲，“这个世道，娃娃容易被拐，女娃娃更容易被拐，不注意一点可不行。”
此言一出，何不染顿时有些吃惊：“你还是个女娃？”
小针瞬间变脸，粗豪地回顶了去：“关你屁事！”
何蛟在旁看他俩斗嘴，心底也是一诧：看来这个世界比她想象得还要乱，否则一个十岁不到的小女孩，家长如何会教这些。
她两年级的时候，家庭教育还只停留在少吃糖别蛀牙。
“咳。”
耳边听得何不染一咳，她收回思绪。
眼下还有正事要做，容不得闲聊。
“对了小针，你有没有见过另一个姐姐？”
何蛟描述了求援者的穿衣打扮，然后用商量的口气道：“她虽然是修者，但进村也是为了救人，我们需要见见她，你知道她在哪儿吗？”
小针往身后一指：“竹林里躺着呢，我带你去看。”
小柳村后头的小径旁便是竹林，几人往深处走了一段，就看到一个白衣少女躺在地上。
何蛟不敢贸然上前，扭头先询问了小针：“她没事吧？”
小针扁了扁嘴，一脸的“难评”：“她一进来就东躲西藏，老半天才敢跟人说话。我让村民招待她喝酒，结果酒才沾唇，她就吓昏了。”
看来至少无大碍。
何蛟继续追问：“她之前给我们发了求援消息，说进来找同伴的，她同伴你见了没？”
小针的表情忽然有些古怪：“在她之前，是来过一批修士。他们一进来就动用法术，准备找出我的所在，被我切断灵力扔一边了。”
何蛟心中一紧：“你杀了他们？”
“没。”小针摇头，神情更加古怪，“但他们还是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