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 第七十章偏生
偏生我们不承认
那一重身份
是本来面目
花倚镜的确在天雪城,但他有意隐藏自己踪迹,即便是林漱从旁协助骆橪,他们也没法找到花倚镜的位置。知道花倚镜的去向是在他们到天雪城十天后,那时骆橪已经从鬼医处知道她想知道的,已经从半面庄探子处得知九虞和南夷的情况。
关于鬼医告诉自己的事情,骆橪这样总结告诉林漱:
首先是强调鸿谷遵循的训诫:燕雀之身鸿鹄志。鸿鹄是鸿谷谷名之源,燕雀是鬼医燕姓之由。为鬼医者,当志存高远,心怀天下。这一点,燕拂没做到,燕倾没做到,鬼医燕契也没做到,他们如今把希望都寄托在骆橪身上,以为她游离在北燕九虞和南夷之间不受任意一国的束缚,可以平等对待三国之人;以为她身处半面庄手持刀剑却是想锄强扶弱惩恶扬善匡扶正义,可以守持公正明辨善恶。可从骆橪和林漱说话的语气看来,她满不在意,根本不想接下这个担子。
其次是下一任鬼医之名:燕安。梅镌说过,鬼医一任三十年。骆橪说鬼医燕契行世至今才二十一年,尚有九年时间,此时确定下任鬼医之名太早了。但燕契依旧固执地把鬼医继任一事定下来,甚至让骆橪打破惯例结束鬼医燕契的行世时间,直接以鬼医燕安的身份代替。然而,他们一个不如一个的愿。鬼医不想继续,骆橪不想接手,她只是点头说自己会看着办,之后的事情之后再说。
然后是一连串的总结和设想,其中涉及燕拂、燕契和燕倾三人行医问世的经历。骆橪在半面庄多年,因为燕拂和半面庄庄主的关系,燕倾和南夷九虞的纠葛,她之前查过一些,和鬼医告诉她的略有出入,她知道他瞒了她一些事,不过她并未深究,点点头好让燕契早些结束喋喋不休的交代,转而说明鸿谷藏书阁里那些妖怪之书的来历和鸿谷与黔州雒氏的关系。
鸿谷建谷二百九十六年,与黔州雒氏的关系早在建谷之初便确立了。那时雒箜刚在封印林漱的池子边建起之前的雒府,府邸一立,雒箜便恢复自己的除妖师身份,四处收集奇书异录,闯入鸿谷是因为天雪城的人说他们城门前的河流上游有奇怪之处,她没往上追溯,没发现鳞谷,她到鸿谷谷口便停了脚步,在鸿谷用术法替鬼医治好几人的梦魇,然后,她回天雪城告诉人们河流上游有隐世名医——鸿谷之名经此一事竟被传扬开来;而鸿谷因见识她的术法,暗里也会收集一些奇书,用术法救治一些症状怪异的病人,只是这种方法只交给历代鬼医,其他弟子并不知晓。
藏书阁里的妖怪之书,有一些是和雒箜来往后从她那里抄写而来,有一些是历代鬼医行世从各地收集起来的。至于鸿谷与黔州雒氏的关系,就像那些相互联合的世家大族,凭一块玉佩做信物,鸿谷找雒氏相助雒氏当鼎力相助,雒氏找鸿谷帮忙鸿谷当尽力帮忙,只是在雒箜之后,雒氏再没出现除妖师,走出黔州的人少了,和鸿谷的来往也就断了,到骆橪母亲这儿,不过是凭着鸿谷鬼医的盛名,托人把雒翾送出去试试。
试试。只是想试一试。骆橪用呵笑和讥讽骗过了林漱,没让他有机会细问她从鬼医那儿学到些什么术法,那些术法对她寻医问药有什么作用。
其实林漱没有追根究底之心,他关注的重点和骆橪有所不同——但他自以为和骆橪相差无几。在天雪城的几天里,骆橪偶尔出门自己查看,偶尔在客栈收信,看天雪城的士兵一波一波往东门外调,看外面一批一批士兵从南门来援助天雪城。天雪城有东西南北四门,南门外是同属于南夷的同胞州城;东门外是一条雪水,再往外是两座山峰,之后便是九虞留川城;北门不是门,只是城墙没堆砌到那边,留了一个缺口面向雪莲山和鸿谷;西门外多山少人,是练兵屯粮之地。天雪城这边严阵以待,留川城那边也拉开了序幕。从骆橪收到的消息来看,留川城领军早在他们离开虞都之前就向周边各城要军要粮,如今粮草供应路线已经确定,王灵齐也从虞都回来担任前锋一职,这场战,仿佛是无法避免的了。
花倚镜之事是战争爆发的引线。花倚镜的下落,骆橪和林漱是从天雪城随便一个普通百姓口中听来的。那人很自豪,以为天雪城城主叶咨威抓住九虞国师花倚镜便能威胁九虞拿捏九虞,他们相信,九虞士兵在阵前看到国师被折磨士气一定会溃散。骆橪不敢苟同,林漱摇头否定,他跟上骆橪去和鬼医与燕倾告别。
在去往北门的路上,林漱在马上问骆橪:“阿骆,你有什么打算要这么快离开?”
“没有,只是找个机会让你换回女装。”
“这是为何?”
骆橪拉拉缰绳让马慢下来,解释道:“你以男装留在我身边太奇怪太惹眼,总会有人将你认出来的。”
“为何?”
林漱问的是为何会奇怪会惹眼会被认出来,骆橪知道,所以她明白地回答道:“你男装与女装太像不好区分,我身边男子寥寥无几,形影不离的更是从来没有,而且你我之间,相处方式和我与林漱实在太像,乍看之下,你就是林漱,偏生我们都不承认你是林漱。”
骆橪最后一句语调上扬,偏头看林漱时的神情有古灵精怪的迹象,仿佛在说一个他们共同坚持共同保密的事。瞬间愣神之后,林漱回以一笑,意思是“怪我吗?”
出了北门,骆橪缰绳一抖,策马向西行。走过一段后顺路转弯朝东北行,在一座栈桥前停下来。林漱下马和骆橪一样牵着马跨过雪水到鸿谷所在一侧,也到了九虞一边。然而过桥后骆橪并未继续向北去鸿谷,像她和鬼医他们说的那样带林臻去见林漱,而是转身向东南走。
林漱在她身旁问:“阿骆,我们去哪儿?”
“战场。”
“啊?”林漱猛拉缰绳,险些从马上摔下来,好在骆橪从旁伸手帮他稳住了。
“去看看镜公子。”
“哦。”这样说林漱就明白了。
去战场的路上,林漱和骆橪路遇两个去鸿谷寻医的人。是医者仁心吧。骆橪在那两人问路之后主动要求替他们看上一看,结果还好,能撑到他们去找鬼医——骆橪给他们指的明路,不去鸿谷去天雪城。不过经此一遭,那两人共骑的马不行了,也不知两人是从哪里来的走了多久,那马还没等骆橪说明病况就直接倒地不起了。大抵是受骆橪影响,林漱也有一颗仁心,竟然在两人为难不知怎么去天雪城时拍拍自己的马让他们骑去。
送马时慷慨,等到自己再上路时,林漱看看自己空空如也的手,只能转头可怜地喊:“阿骆——”
骆橪偏头,关切地问:“你怎么办?”
林漱回头看那两个骑马尚未走远的人,伸手拍两下脑门将把马要回来的想法打散,然后,他听见骆橪在旁边说:“上来吧。”
“……”
骆橪握紧缰绳往前稍稍移动,低头又喊了林漱一回:“上来。”
和送马一样,林漱和骆橪对上马一事都表现得不甚在意,然而也和重新上路感到为难一样,他们这马骑的真是不顺利。缰绳在骆橪手中,林漱没个靠处,为了避免撞上骆橪,他颠来晃去地几次要掉下马最后还是避无可避地撞上骆橪。缰绳若是交给林漱,他少不得要贴近骆橪将她圈在怀里,骆橪是什么想法他不清楚,但是他自己……哎。控制不住飘飞的思绪……他的黔安城救骆橪的时候,在梵安山救骆橪的时候,在山洞的时候,在小狼山的时候,过去的场景扑面而来……在无尽的过去与幻想的未来中,林漱觉得庆幸,他终于能以本来的面目这样留在骆橪身边了。
“林漱。林漱。林漱。”
林漱回神时已经来不及,为了不撞上前面土坡,他猛拉缰绳,受惊的马将他和骆橪都摔在路边,好在他们是仰面摔倒,有他垫着骆橪不至于受伤。
骆橪默不作声地在林漱身上趴了一会儿,然后面无表情地起来拍拍身上的泥土,随后去拉已经安静下来的马。
林漱跟着站起来拍拍尘土,抱歉地说:“阿骆啊,那个,马不受控制。”
骆橪没回答,只顾着安抚马。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骆橪打算不再提这件事,所以她翻身上马后低头问林漱:“你可以重新变出一匹马吗?”
也不是不行。林漱点头,在施法之前警惕地看了看四周,发现远处灌木摇摇晃晃,林子里鸟儿扑扇着翅膀接二连三地飞起来,他没说话,只是示意骆橪去看。
正是开战的紧张时期,战场周边的山林里有人埋伏再正常不过。骆橪认命地叹口气,无奈地说:“上来吧。”
“好。”
这一回林漱可不敢再接手缰绳了,他让骆橪在前面放心,他在后面会用法术稳住自己不摔倒。结果,在这刻意维持的稳定之中,他惊奇地发现骆橪一直绷着身体,好不容易在一段路之后放松下来,她面对的却是和他一样的局面,没注意路况,没随路转弯,眼看就要撞上土坎。
“阿骆。阿骆。阿骆。”
“嗯——吁——”
幸好骆橪及时停下,不像刚才那般人仰马翻。但是林漱没控制住,在骆橪身后笑出了声:“哈哈,阿骆,走神了。”
骆橪定了定神,冷静地说:“嗯,走神了。”
林漱挑眉,心想骆橪怎么毫不遮掩地就承认了。
骆橪没空揣摩林漱的心思,她策马走两步,看着近在眼前的山,想着离上山的路已经不远,就停下来说:“反正已经不远了,下来走过去。”
耳听着骆橪催自己下马,眼看着骆橪松松缰绳准备下马,林漱伸手握住骆橪的手说:“算了,我下去就好,你坐着别动。”
“……”
骆橪不是不动,她只是暂时忘了动,等想起来要动时,林漱已经下了马,而且还从她手里拿过了缰绳,见她稍稍晃动,他生怕她下马似的叮嘱道:“别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