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第四十六章明暗
明暗有两面
猜中的心思
背对危险去守护
骆橪没着急回答,只是问一句:“不知我可否到堂屋内看看病人?”
村长微讶,静默一会儿才回答说:“骆大夫请便。”
得到允许,骆橪到堂屋内走一遭,回来之后,接着之前的问题说:“她是罗苏,我是大夫,名称不同,看法也不同。巫医不分是之前,随着侧重不同需要不同,如今已然分开。巫医不分,话说得不错,今夜有幸,以后或许会有些新的领悟。方才进去看了看,恕我冒昧,这一家人没一个健康的人,沈荥公子惊吓过度,像得了失魂症。沈夫人思虑过多操心太甚,想必现如今家里的大小事务都是她一个人扛着,小姑娘不哭还好,一哭,定会让沈夫人感到头疼,如此劳心劳力,若不想想办法帮助她减轻些负担,只怕家里第一个支持不住的便是她。那个小姑娘,村长您平时也该注意得到,吃得不太好,睡得不太好,偶尔还会乱说话,这样一个孩子得不到好的照顾,要好好长大很难。至于沈荥的爷爷,近八十岁了。田园将芜胡不归?我看他才是这个家的毒瘤所在,老人家可谓是‘身残志坚’,不知在心里藏了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整日间忍耐,整日间思虑,眼窝深陷,两眼放光——那光就像夜里发亮的狼的眼睛,不知道他又盯上什么猎物了。”
村长面色不善,忍着愤怒之气说道:“骆大夫慎言。”
骆橪脸上挂着冷冷的笑容,不理会村长的劝告,讽刺着说:“听说沈荥是沈家奶奶去世不久之后才变成这样。不知沈家爷爷对沈家奶奶态度如何?”
林漱看着村长露出惊愕的表情,不禁惊讶于骆橪的观察能力,不愧被人称为小神医,堂屋里走一圈就能说出一家人的情况,不愧是有些侠气,说话竟然如此不顾后果直言不讳。他欣赏着被摇曳的火光照得时明时暗的骆橪的身影。
众人见沈荥出来走一圈,以为此事到此为止,只要等着结束就行。终结的气氛比较轻松,篝火噼里啪啦的响声和人们的说话声都热闹了不少。
在热闹声中忽然又响起一声尖利的叫喊,林漱看着声音的来源处,看见长凳上苍老的身影突然站起来,之前蹒跚的步履轻快如飞,竟然一步跨出堂屋大门的门槛向院子里跑来,像疯魔一样。林漱此时关心的可不是疯狂的沈家老爷爷,而是他眼前面不改色的骆橪,他好奇她接下来会怎么做,做神医救人还是当侠女杀人,他一时间只顾去想她会做的抉择,忘记现实可能提供给他们的机会,忽视了一些危险。
老人家健步如飞,疯魔的在院子里叫喊,手中的拐杖甩着甩着甩脱开手,直直地撞进燃烧着的篝火之中,打散架起来的火堆,火星火花火炭不分方向地向四周飞去。
林漱是在惊呼声中看到一块红红的火炭朝着骆橪的方向飞来的——他站在骆橪身后,骆橪一步不动,倒像是为他挡灾。
看着朝他们飞过来的木炭,林漱对着骆橪喊了一声:“小心——”
骆橪还是站着一动不动,傻愣在原地似的。
看不清骆橪的心思,想拉着她往旁边闪躲又害怕来不及,林漱灵光一现想到的方法是挺身而出站在她身前用自己的后背去抵挡飞来的火炭。一瞬之间,他站到他身前,双手抓着她不让她随便行动。他们两人身高相差不多不少——骆橪的身高大概到林漱的鼻尖,骆橪需要微仰着头才能好好看着林漱,林漱需要低着头才能好好看着骆橪。两个人一个仰头一个低头,将彼此都装进自己的眼睛里。
林漱微笑回应骆橪,越看她惊讶的表情和隐隐约约的怒气他越得意,总觉得自己猜中骆橪的心思,她的确是想为他挡住横飞而来的火炭。可他背对火堆,看不见飞来的火炭,没等到火炭烧灼后背的感觉。
“阿骆,你怎么样?”
听到一声关切,林漱猛地回头一看,正好对上岑荆回顾的眼睛……所以,他挺身而出站在骆橪面前,岑荆挺身而出站到他身后?不对,岑荆的问题不对,岑荆不知道林漱站在他身后,所以……林漱挺身而出之时好像拉了骆橪一把,推着她往后退几步,她与岑荆之间的距离正好够他——林漱——杵在那里……所以,岑荆想守护的人是骆橪?
岑荆表情转换很快,惊愕只是眨眼之间,在林漱胡思乱想时,他已经自然地转过话头问:“林漱,你怎么样?可有受伤?”
林漱没回答,在他与岑荆对视之中被他抓着双肩的骆橪从他手里挣脱出去,他只是看岑荆一会儿就扭头回来看他面前的骆橪。
骆橪低头侧步从林漱身边走过去,对他和岑荆两个人视而不见一般路过。
林漱随着骆橪走开的身影看去,原来不知道呼喊着什么的沈家老爷爷此刻以一个不太好看的姿势摔倒在地上,边喊叫边挣扎着爬起来,可又像是被什么东西压住怎么挣扎也爬不起来。周围的人都离得远远的,堂屋里的罗苏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开始跳起舞来了。
骆橪跑出去的速度很快,可走到摔在地上的老人面前时却又很缓慢,仿佛在端详什么,观察什么,思考什么。她没管老人怎样挣扎,只是蹲在边上看着。大多数人都在看她,疑惑的,惊讶的,奇怪的,好奇的,期待的,莫明其妙的,人们的表情是不完全相同的。村长的表情比较丰富,疑惑惊讶好奇期待他都有。
林漱站在一旁揣测,村长疑惑的应该是当所有人都站在自己位置上时骆橪跑出去是为什么,跑出去之后不采取什么手段只是坐在一旁嘲讽的看着又是为什么。惊讶的或许和奇怪的相似,骆橪方才直言不讳,此刻又有些冲动鲁莽,勇气可嘉。至于好奇和期待,林漱看着蹲在老人旁边的骆橪,堂屋里蹦蹦跳跳的罗苏,也有些好奇他们两人究竟谁会出手谁能出手,毕竟如村长不久前说的——巫医不分啊。
老人家艰难地挣扎许久之后暂时停下来,可能是想休息休息补充体力方便一会儿继续挣扎,他的眼睛一直不放松,直勾勾地盯着在他身边讥讽笑着的骆橪。
骆橪笑意更浓,在老人家恐惧的眼神中伸出手,不管老人即将开始的反抗直接掐上老人的脖子。奇怪的是老人没再反抗,整个人软趴趴地躺在地上苟延残喘。
骆橪拍拍手站起来,在旁人的唏嘘声里笑看罗苏从堂屋中走出来——罗苏手指拿着两根线香稳稳地走出来。近看罗苏,用骆橪作为标准,罗苏的身高不及骆橪,身材比骆橪瘦削一些,脸上带着一张画着奇怪纹路的面具,原来能被火光照亮的彩色丝线此时竟然一丝也不见。她和骆橪一样先站着端详一会儿,用那种可以让人有凌迟感觉的目光盯着地上没动作只是能眨眼的老人,然后慢慢蹲下去。如果不是因为面具,林漱觉得众人一定可以在她脸上看到与骆橪相似的笑容,罗苏脸上的笑容可能会带着更多的阴狠。
罗苏伸手托着老人的下颌抬起来,和骆橪一样不管老人眼里的恐惧和挣扎,欣赏什么东西一样地看着老人,拿着线香的那一只手用线香拨开老人额头上散乱的头发,然后把线香上红红的火星对准老人眉心点上去。
“啊——”尖叫也好,嘶吼也罢,大概是老人此生最后发出的声音。
罗苏收回线香,收回托着老人脑袋的手,满不在乎地任老人的头砸在地上,把线香扔在老人身上,和骆橪一样拍拍手站起来。
“果真是巫医不分。两位辛苦。”方才还一脸惊诧的村长瞬间想明白什么一样,急忙走出去到罗苏和骆橪身边说两句客套话。
罗苏对村长说一句:“扔到哪个山林里让他自生自灭吧!”
看村长点头同意之后,罗苏转过头问骆橪:“姑娘的银针可还需要收回?”
骆橪摇摇头。
“也好。便将那银针作为禁锢他的枷锁,这是他应得的惩罚。”说完之后,罗苏转身离开,篝火熊熊的火焰只照亮她一身黑色。
骆橪也转身朝林漱他们几个人走来,与罗苏被火焰照得亮堂堂的黑色背影不同,面对林漱他们的骆橪被飞舞的火光照出明暗两面:一张精致但没什么表情的脸一半在火光里显出淡淡的红色,一半在阴影中被其他人的光映出暗淡的轮廓。
看着朝自己走来的骆橪,林漱恍了恍神,他竟在背对火焰的骆橪的眼睛里看见烈火燃烧的影子。
随着罗苏离开,仪式到此结束,众人自行回去。由村长安排之后的事情,安抚沈荥一家三口,安排几个人把睁着眼被恐惧折磨得只剩最后一丝气息的老人抬走。
骆橪不等人安排叫上林漱几个人先一步从被火焰照亮的院子里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