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孙国师开大
入夜，大理寺，烛火通明。
李锦坐在椅子上神游，回想这一天发生的事情。
作为老油条，他从周昭的反常表现本能地预感到再掺和下去没什么好结果，所以整个堂审过程中基本保持沉默。
虽然不确定周弘到底能拿出什么证据来，但是他还是很庆幸今天没有像往常一样去和周弘杠。
原因无他，周弘战斗力实在太强。
想到这里，眼光不经意看向周弘，李锦恍然觉得这个六皇子瘦小的身体在烛光照耀下，投映到墙上的影子仿佛是一座大山。
“皇上驾到！”
正愣神呢，一道尖细的嗓音突然响起，在场所有人赶忙跪地叩拜。
行礼起身，李锦问道：
“陛下，您怎么来了？”
周昭语气平静地说：
“朕听闻今夜会有异事发生，就和孙国师一起来看看。”
然后目光转向周弘，摇了摇头。自顾自走到堂上坐下，不再说话。
孙知远上下打量了周弘一番之后，走到周昭身边，闭目入定。
周弘对这俩人的眼神很不爽，但他不准备辩解什么。现在你对我爱搭不理，等会我就让你高攀不起。
刘荣也没和周昭说话，行完礼就帮着哆哆嗦嗦，手都不知道往哪摆的高斌一起把施过法的犀角研磨成粉，加到蜡油里搅拌，冷却制成犀角蜡烛。
先安慰高斌几句，让他从见到周昭的紧张情绪中缓过来，紧接着问道：
“高小友，跟老夫说实话，你和六皇子这出戏，真的没问题吗？闹到现在这份上，稍有差池就是万劫不复啊！”
高斌想到周弘私下对他交代的事情，斩钉截铁地回答：
“太尉大人，应该没问题，您得相信六爷！”高斌现在也学着韩德，管周弘叫六爷了。
老头听完叹了口气，然后指挥一帮衙役把公堂前院子里原本围着的一排排长枪架、登闻鼓、拴马柱清空。
院子正中摆上香案，四周支起烛架，插上点燃的犀角蜡烛。
一切准备妥当，院外街道上响起了更夫的呼号和锣声。
“咣咣咣……平安无事咯！”
三更天，子时。
周昭早就急不可耐，立马大喊：
“时辰到了，赶紧起坛！”
皇帝发话，其他人也不好再说什么。
周弘眼神示意高斌，请开始你的表演。
得到指示后，仍然很紧张的高大师三步一回头，磨磨蹭蹭走到香案前。
虽然事先周弘已经完整交代了计划，高斌还是有点怯场。毕竟之前他做法，围观的无非就是些人傻钱多的土财主。
现在可倒好，整个雍朝金字塔顶端那一小撮人，全在院子里盯着他。
深吸一口气后，高斌先是拿起铃铛，然后放下。
再拿起桃木剑，想了想又放下。
反复好几次，就在周昭等得不耐烦，准备开口呵斥时，高斌终于还是拿起铃铛。
一边有节奏地摇铃，一边扭动身体唱起来：
“月上树梢云遮天，
敕令来请众神仙。
仙家莫嫌供奉薄，
过了这村儿就没这店啊……
诶呀诶嘿唷……”
周弘赶紧捂住嘴，免得笑出声。心说难怪你之前请不来呢。过了这村没这店，你搁这儿威胁谁呢。
其他人，包括刘荣在内，脸都耷拉了下来。
周昭虽然号称修炼，可旁人都心知肚明，就是大家哄他玩而已。
话虽这么说，但大大小小的法事他见得并不少，唯独没见过高斌这么神奇的。
孙知远也是一脸便秘，在他眼里高斌现在已经不是街溜子，而是完完全全一个小丑。
做法既不踏罡步，咒语也不是啥正经词儿，就差把逗你们玩几个字写脸上了。
身为有专业精神的高端神棍，高斌每唱一句，孙知远心里就跟被猫挠了一下似的，尬得脚趾扣地。也顾不得周昭在场，大喝一声：
“给贫道闭嘴！”
别人都没反应过来呢，孙知远已经冲到高斌身前，抬手就是个大逼兜，铃铛都给打飞了。
然后转身面向周昭：
“此贼妖言惑众，辱我玄门。贫道奏请陛下将此贼立即推出斩首，以儆效尤！”
高斌捂着脸刚想说点什么，一旁的周弘抢先搭茬：
“孙国师是吧？早就听闻国师在我大雍朝属于天老大，您老二，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怎么，见高大师做法，您也手痒痒了？手痒找个钉板蹭蹭呗，我看大理寺大堂里就有现成的。”
听到这话，李锦心里暗道要坏菜。一股似曾相识的感觉涌上心头，这位六皇子一开始阴阳怪气，准有人要吃瘪。
他虽然打定主意两不相帮，但本着结个善缘，以及真出了啥事不要溅自己一脸血的想法，李锦决定还是给孙知远提个醒。
顺手端起手边装着茶水的三才碗，冲着孙知远轻轻拿起碗盖，然后重重扣在茶碗上，反复了好几次。
不方便明着说出口，但李锦想要传达的意思很明确----赶紧闭嘴！
孙知远本来就是个心思活泛的人，不然也混不到国师的位置，还占着这个坑这么多年，他自然看懂了李锦的意思。
但坏就坏在他平时听的都是阿谀奉承，时间长了就真把自己当太上老君了。冷不丁被周弘这么个落魄皇子指着鼻子阴阳怪气一番，那怎么能忍得住。
孙知远沉着脸，手指高斌说道：
“六皇子也不必如此指桑骂槐，此贼若是懂一点我道家的皮毛，也不至于如此丑态毕露。
别说请神，他就算能请出一根鬼毛来，贫道这国师的头衔双手奉上！”
听完，周弘突然发问：
“孙国师，您到现在还没白日飞升，是因为您不想么？”
“这……六皇子何意？”
“想必您也听说了高大师平时作何营生，他但凡能学正统道术，还需要剑走偏锋？
更何况，高大师招来阴差是我亲眼所见。您要是也行，那不妨露一手。按您这身份，恐怕把阎君请来都不在话下吧？
要是不行……呵呵……”
周弘原本计划是让高斌表演一番，然后招俩城隍阴差来当面对质，这事就算结束了。
没想到孙知远自己跳出来找不自在，那必须照他脸上招呼啊。哪怕拉白无常来站台都在所不惜，无非就是赔上点纸人纸钱。有高斌在，这些东西要多少有多少。
孙知远脸上忽青忽白，他印象里上一次被这么怼都是几十年前的事了。
而且在场之人几乎都在等着看他如何回应，特别是周昭，眼神满满都是“朕想看你露一手……”
思绪再三，孙知远下定决心，要玩就玩个大的。
伸手在袍服里摸索了好一会，才小心翼翼地掏出手指长的一柄玉质令箭，冲着周弘挥了挥：
“见阎君你们还不够格，不过贫道请另外一位来，对这所谓的高大师也是碾压之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