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都是一座山上的狐狸
眼看讨论的方向有点偏差，中书令李锦站了出来。
“两位皇子说的都有道理。可是六皇子，北狄虽然是化外蛮族，却全民皆兵能征善战。此次之事如果处理不当，反而给了对方兵戎相见的口实，若是北狄当真引兵来攻，又该如何是好？”
这么点屁事纠缠大半天，周弘有点不耐烦了。在他看来这么浅显易懂的道理，还需要拿出来问吗。
再加上他不认识李锦，语气也就不那么恭敬了。
“这位大人，谁打了你，打回去不就行了？能征善战又如何，一顿暴揍下来就能歌善舞了。
而且俗话说得好，兔子急了还咬人呢，难不成您身为大雍官员，连兔子都不如？”
“噗……哈哈哈哈哈……”
一阵明显是没忍住的笑声在安静的室内突然响起。
开场之后一直没怎么说话的刘荣，颤抖着转过身，看向正在争辩的两人。
“抱歉抱歉，老夫失态了。
两位皇子说得都很好，不过六皇子，打仗不是那么简单。
粮草辎重、行军布阵、临阵指挥等等都是很复杂的事情，但你这份勇气老夫很认同！”
说完转向周昭行了个礼。
“陛下，今天的考教老臣以为可以结束了，剩下的事情回宫再议吧！”
周昭原本信心满满，结果被周弘一顿怼，心里又没了主意。可国家大事确实不适合在这个场合讨论，只能悻悻地摆驾回宫。
等人走得差不多了，刘荣喊住周弘。
“六皇子，借一步说话。”
到这会，傻子也知道这出戏是刘荣鼓捣的了。
“太尉大人，您真行！我甘拜下风！”
周弘嘴上是这么说，心里却暗骂一句老狐狸。
刘荣直视着周弘的眼睛，仍然笑呵呵。
“都是一座山上的狐狸，你跟我还讲什么鬼故事？
况且老夫不这么做，六皇子能说实话？”
“……”
“行了，六皇子先回去继续今天的课业吧。
从明天起每逢单日，一天学习结束之后来老夫的值房，加一个时辰额外课程……兵法！”
刘荣说完甩着衣袖转身就走，颇有皇都最靓的仔，走起路大摇大摆的感觉。
周弘拿这老头实在是没办法，总不至于派阴兵打上门去吧，况且就老爷子这一身气场，谁打谁还不一定呢。
“老刘头儿，算你狠，咱走着瞧……”
撂下一句狠话，回去继续画他的莲藕人去了。
乾极宫，勤政殿。
刘荣哼着小曲踏进大殿，也没在意殿内的气氛，直接笑着上前行了个礼。
“老臣恭喜陛下，有如此优秀的皇子，我大雍江山社稷后继有人了！”
周昭仍然没有跟上刘荣的脑回路，只得苦笑道：
“老太尉，似乎现在问题反而更复杂了吧？这喜又从何说起呢？”
“陛下，老臣觉得问题已经解决了呀。六皇子不是把该怎么做都说得清清楚楚，连谁做这件事都安排好了吗。”
李锦马上跳了出来。
“太尉此言差矣，六皇子虽是皇室贵胄，可年不满十六，最近又抱恙在身，他的话又如何能当真？
陛下，依微臣之见，还是三皇子所言较为妥当！”
“你懂个……！”
刘荣打心底瞧不上这帮只会和稀泥，秉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所谓文人，直接爆了粗口。
“老夫问你，活了这么几十年，你见过几个北狄人？
可知道北狄的文化传承、风土人情、生活习惯？更别说阵前对垒，两军厮杀了。
明明一无所知，却在这大言不惭。真要按你的办法来，大雍就大祸临头了！”
周昭看情况不对，生怕男子单打演续集，赶紧插话：
“老太尉，中书令也是想化干戈为玉帛，既然太尉有不同看法，不如说出来让众爱卿也一起参详参详。”
皇帝发话，刘荣也不能不给面子，压了压火气说道：
“陛下，老臣和北狄打了几十年的仗，这帮人是什么秉性我再清楚不过了。
既无礼仪教化，也无孝悌忠信，跟他们扯上关系无异于与虎谋皮。
而且北狄境内苦寒贫瘠，百年来他们就一直觊觎我大雍富庶之地。
别的不说，假如此番真的准了北狄和亲互市的要求，那么北狄探子大可以扮作商人和使臣深入大雍境内，打探我方虚实。绘制关隘要道地图，甚至埋下暗棋。
等机会成熟，在意想不到之时突然发难，大雍该如何应对？
更何况历朝以来防御北境都是依赖险关坚城，如若城破，我大雍目前步卒为主的军队在野战中难以和北狄铁骑抗衡。
且皇都距边关不足千里，地形平坦。铁骑全力奔袭，只需七八日就能直抵皇都城下。
要是他们运气好一点，赶在勤王大军到来之前攻入皇都……”
点到为止，终究没把难听话说出来。
不过这番话已经让坐在龙椅上的周昭眉毛拧成了麻花。
刘荣故意说的是最坏情况，不一定会发生，但用来吓唬一下这位修仙皇帝足够了。
周昭虽然当皇帝不称职，可不代表他愿意把江山拱手送人。
哪怕就为他自己的修仙大业，他都不可能让刘荣说的最坏情况发生。否则的话，他下半辈子去草原上捡马粪炼丹吗。
殿内的其他大臣，见皇帝脸色不太好，也都沉默起来。
过了好一会，周昭才继续开口：
“老太尉，你也倾向于弘儿的计策？”
“回陛下，老臣认为六皇子所说是如今最稳妥的做法了，这也是老臣恭喜陛下的原因。”
听到刘荣这么说，周昭脸色缓和了一些。
“中书令，按六皇子的计策拟旨吧！”
“陛下，万万不可啊！”
“军国大事，怎能这般儿戏。”
“如若此举激怒北狄，发大军来攻，该如何是好！”
“……”
李锦带头，一帮大臣们扑通扑通全跪下了，就剩刘荣一个人鹤立鸡群。
周昭怒了，怼不过周弘，又不敢怼刘荣。但你们这帮小趴菜是什么级别，也敢跟朕唱反调？一拍龙椅站起来：
“朕意已决，无需多言！
李大人，中书省的事就先交与太尉……不，交由中书侍郎署理，你就专注于王奎遇害一事，尽早破案！
严令北境、承宣两都护府严守关隘，以备不测！”
周昭说完扭头走了。
刘荣扫了一眼还跪着愣神的众位宰辅，转身走出大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