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北狄不重要，炼丹对朕很重要
“这位尤真大可汗刚死了娘，就张罗着和亲，难道是为了庆祝他死了亲妈吗？
从任何角度说，这个行为都相当不合理。
所以尤真和这位瑟舍之间估计关系不太好。
这时候提和亲，咱们如果答应了，显得咱们对他示弱，他在国内的声望就会增加。
当然，还可以把他想得再聪明一点。和亲的话，咱们得送亲吧？他要迎亲吧？
到时候大雍边境的关隘是不是得打开？那他要趁机搞点事呢？
按照前面对他们俩人关系微妙的猜测，尤真想必在北狄国内威望和势力都不足，要不也不会瑟舍死了才能亲政。
那从常理上来看，对尤真这种酋长来说，有什么是比战功更能服众的事？”
刘荣越听嘴张得越大，震惊的神色完全遮掩不住。
“六皇子，你其实根本没病，对吧？”
面对人老成精的老太尉，周弘打了个哈哈。
“呵呵……您老说笑了。孙太医都给瞧过了，有病！还是大病！”
刘荣不依不饶：
“老夫宦海浮沉几十载，形形色色的人见得太多了。
我可以把六皇子之前多年荒唐的行为看作是隐忍，但你最近的表现却和以前相差太大。
如果说隐忍是为了身为皇子的终极目标，那么现在……”
停顿了一下，然后死死盯着周弘的脸，生怕漏掉任何表情变化。
“老夫认为现在你会离那个目标越来越远！”
周弘有点摸不清眼前这个老头儿的脉门，搞不清状况的时候装傻充愣是最好的办法。
“太尉您又调侃我，哪有什么隐忍，什么目标。
不过是得了点脑子方面的病，整个人都更精神了。
太尉要是没有其他的事，我就回去读书了。
《太祖治国训》我还背不下来呢！”
说完对着老头深深鞠了个躬，转身离去。
刘荣并未阻止，只是看着周弘渐远的背影低语：
“小家伙，老夫本已经不打算管身后洪水滔天，偏偏你又给了老夫一线希望。
那把椅子你究竟是想要，还是不想要呢。
朝堂和局势糜烂至此，你能等，可老夫怕是没多少时间了……”
老头正感慨呢，进来一个小宦官：
“太尉，皇上召见！”
刘荣纳闷，心说这位大仙怎么想起自己来了。
“皇上可说了何事召见老夫？”
“回太尉，这奴婢就不清楚了。只是皇上还传召了其他几位重臣，许是有什么大事要商议。”
“那劳烦小公公引路了！”
…………
乾极宫，勤政殿。
大雍朝现任皇帝周昭，从永平三十年时继位，到如今隆安十年，他的人生已经度过了三十二个年头。
周弘后来曾经私下说过他对这个便宜爹的看法。
意思是如果让他来给这位皇帝的身后事做评价，那么这位皇帝就只配单谥一个灵字。
而且都不能进太庙，庙号尊号什么的也别想了，顶着个雍灵帝的谥号传颂后世吧。
虽说死者为大，默认一般是不会给大行皇帝上恶谥。不过架不住周昭干的牛马事太多，也不怪周弘有想法。
刘荣刚走进勤政殿，第一眼看见的就是周昭那一身大红袈裟。
老爷子只觉得一股热血从脚底板直冲后脑，差点原地去世。
见刘荣进门，原本兴致勃勃和臣子探讨佛法的周昭神色一正，挥手招呼：
“老太尉到啦，就等你了。”
刘荣在门边站了几秒钟，把气顺下去一点，才走上前。
行过礼，扫了一眼在场的人。三省的主官都在，还有几个兼着六部职务的同平章事，大雍朝堂上宰辅一级的人物都到了。
面对一帮在职实权官员，刘荣倒是没什么特别的感觉，毕竟这里面有些人过去可没少挨他的“说服”。
“陛下，不知今日突然召见老臣，所为何事？”
“中书令，你给老太尉说说吧！”
“遵旨！”
人堆里走出一个干瘦老头子，神色得意地看着刘荣。
正是如今执掌中书省的李锦。
“今日陛下召见我等，有两件大事想听听太尉大人的高见。
其一，国师孙知远的爱徒，现任朝廷供奉王奎在家中遇害。
现场除了一柄奇形怪状的匕首，毫无头绪。
其二，太尉应该已看到了昨日北境都护府的塘报。今晨，第二份八百里加急送达。
北狄尤真大可汗再次发出国书，除了重申两国友好，希望和亲的请求，还提出重开边境榷场，两国互市。”
刘荣一听就急了，直接过滤了第一条。在他看来不过是死了个卖假药的，也值当拿出来说？
“塘报何在，拿与老夫细看！”
李锦虽然不满刘荣的语气，还是从袖子里掏出一份文册要递过去。
周昭突然插了句话。
“老太尉，北狄的事不急。过往他们仗着骑兵之利，扰我边境，要的无非就是我大雍的精美物产。
只要和亲一成，榷场一开，两国从此休兵，百姓免受兵火之祸，此乃利国利民的大好事。
依朕看，不如就答应那尤真，和亲、互市！”
刘荣刚要说话，一帮人全跪了下去，齐声：
“陛下圣明烛照！”
这场面更让周昭觉得自己的决定非常正确，脸上荡漾着幸福的笑容。
片刻之后，却又脸色大变。
“目前当务之急的，是抓住杀害王仙人的凶手！
此事往小了说，谋害现任供奉，让我大雍朝廷颜面扫地。
往大了说，王奎负有为朕炼制仙丹的重任。杀了他，就是要断朕的长生仙途！绝不能轻饶！
老太尉，你虽然长期领兵，但于刑部任职时也破了不少大案。所以朕想委任你为处置使，全权查察此案。”
话音落下，大殿里又是一阵山呼：
“陛下所言极是！”
特别是李锦，特地站出来滔滔不绝，恨不得说出八百条和亲互市的好处来。
皆大欢喜地吹捧过后，大家却注意到了刘荣的脸色。
大臣们立马隐隐和他拉开了距离，这些人是马屁精没错，但并不傻。
刘老太尉可是提刀砍敌兵，挽袖捶同僚的悍臣。一言不慎，打不了皇帝，还打不了你个做臣子的？你又不姓周！
刘荣此刻确实邪火压抑不住地往上冒，一边盯着李锦，一边开始挽袖子了。
见状，大臣们又假装若无其事地和李锦拉开了一点距离。
包括周昭在内，这时候所有人心里应该都暗暗骂了一句“卧槽！”。
刘荣离开朝堂不过几年而已，大家竟然就忘了被他的“说服”支配的恐惧。
而且都在努力回忆到底是哪个王八蛋提议找刘荣来的，这下可怎么收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