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11月19日 星期五
上午林碧薇把“闲章”送来,我接过沉甸甸的仿红木盒子,打开来取出印章端详着:河蚌壳形的印面上游走着阴刻的线条,灰白色,还留有些许印泥的淡淡的深红,线条忽粗忽细,它勾勒出阳刻的块块条条,这些块块条条一律呈现灰褐色,看来看去,我却没看出“板桥”字样,整个印面倒与报纸上曾经刊登的咱们省城明清时城廓的黑白地图影印件极其相像,我拿出印泥盒,在报纸头上钤下两印,章框缺拐烂边,一看印面,没想“板桥”二字突然显现,字体系大篆,阴刻,端庄、古朴而稚拙,好不欣赏,看着看着,不经意中拿起报纸,迎光晃了几晃,待再看时,不知为什么眼光突然就花了,阳刻跳出来夺了眼球,“板桥”二字忽地隐而不见,印面变幻成一座側视45度的木板小桥,左右岸头各一墩,水中一足,人字形,站在鳞波之上,一看是字,再看是桥,是画,是肖形印,横看成岭侧成峰,简直神了!我说:“这个人不得了,很是用了一番心思。”她一扬脸,笑说:“省内名角,交章时特地提醒我,只要不是色盲,多看几遍,一定能发现其中妙趣——这不就被你看出来啦,看来领导不是色盲。”我大笑,连称这枚章绝啦,遂拿出一张宣纸信笺,再端端正正地在上面钤下一印,默看片刻,又把玩起这块鸡血石来,喜爱和兴奋之情掩饰不住,夸她太会办事,一时称谢不已。
我奉上茶水,她揭盖闻闻,说:“嗯,还有点蜂蜜香,今天的乌龙好。”我说:“不是乌龙。”她说:“大红袍?”我说:“也不是。”她问:“那是啥?”我说:“这茶一身故事,感兴趣的话等会再研究。”她笑。我问她近况。她说:“应酬太多,难以招架。”我说:“你精力旺盛。”她说:“靠精力、靠酒量、靠胆量,缺一不可。”我说:“你都不缺。”她说:“你们男人脑筋足,心思多,劝酒词一套又一套,想少喝、占便宜几乎不可能,应付这场面,凭的是嘴功,是做假,是耍赖,那恰恰是我弱项。”我盯住她,笑问:“有花絮让我们来笑笑?”。她笑说:“花絮嘛——倒没有,我只想说说我的困惑——纪委天天在讲吃喝风要刹,咋就不管大用呢?”我说:“这东西光讲狠话不行,关键是做、是行,蜻蜓点水不行,不下深水作用不大,这方面你听听老百姓的解读。”她问“怎么解读的”?我说:“老百姓认为,如果仅听讲的,那是一条高压线,看着怕,但是如果再看做的,有的地方可能还没推上闸······”她扑哧一笑,说:“领导比喻得真好!”我说:“这不是我的智慧,它来自民间、来自老百姓。”
我问任芹酒桌上表现如何?她说:“至今只参加一次,与她工作有点关系,其它都以照顾家推辞了。”我不语。她说:“领导,任芹跟过去比有点反常。”我说:“不适应新岗位?”她说:“不是这方面。”我问:“哪方面?”她说:“突然讲究起来,头上单花大波浪,似乎天天保养,一丝不乱,穿着也从传统偏向了时尚,几乎一天一翻。”我说:“这不是反常,这是正常”,她笑说“那倒也是”。
我为她续水,遗憾今天来得突然,不然准备点水果瓜子。她说:“能喝上这茶比什么都好。”我说:“喝茶比喝酒好,今天送你半斤。”说着放下水瓶,去柜里拿个盒子递她。她接过看,念道:“东方美人茶?”我说:“这茶故事多,很像当下的歌星王涓涓,一身‘花絮’。”她扑哧大笑,一口茶呛了嗓子。我说 :“这茶产自台湾膨风,原名叫膨风茶,历史上曾有位英国商人把它从台湾带回,送给维多利亚女王,女王品尝后爱不释手,于是给它起了个现在的名子。”她向我睁着大眼,静听不语。我说:“这个茶的叶片最特别,大概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因为每一片都被一种叫‘小绿叶蝉’的虫子叮咬、吸吮过,而且都留有它们的分泌物,这些分泌物在光合作用下产生一种特殊的酶,再影响着叶片的生长,因而致使每片叶子都小而金黄,这小而金黄的叶片便成了此茶的正料。”她笑说:“听着好恶心,不敢喝了。”我说:“不对,难道你不知道——这等于菜叶被虫吃成网状,才被认为没喷农药,绿色;这仿佛果类,开花时被虫子钻进子房,栖居一夏,果子早熟,更甜;这类似于茅台,特殊的香气来自于当地土壤和水里仅有的一种特殊的微生物,人是刻意造不出的。”她笑说:“人类现在办法多,我们也可以把这个小虫子引进来呀。”我说:“不行,这个小虫子只在膨风那一带生长繁衍,移走一步都水土不服,别说引进大陆,就是引进百公里外的南投鹿谷乡也失败了。”她笑说:“都从哪盗版的,神乎其神,该不是在作推销代理吧。”我只是向她笑,她突然又说:“我知道了,最近你们接待了一批台商,一定是他们赠送的。”说着再看一眼盒子,说:“谢谢,一定带回去细细品尝才对得起领导的推介!”说着揣进挎包就走,我看着她的背影说:“我还没说谢谢呢,你也就免啦。”她回头连连摇手,不让送,身子一摆,径自一溜烟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