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大蛇
那人有着一头雾蓝色的长发垂至腰间,发丝在额后梳成了一个扁平的发髻,用了一根金子做的发笄插过镶嵌着红色珠宝的盘扣挽起了一部分的头发,前方还留了两缕发丝摆在了耳后
男人的身上穿着一件玄色阔袖蟒纹袍,他的眼角上扬瞳孔狭长,有着极强的犀利感,同样在这个人的左眼中也赫然有着两个互不融合金色的瞳孔
他的脸型较窄呈倒三角状,瞳距宽且眼白分明,眼型细长走势上扬,下颚较窄显得脸又尖又长
这个浑身上下都透露着诡异气息的大变活人让顾棉吓得直平躺在了坚硬的石床上
少年颤抖着嘴唇一言不发的看着眼前匪夷所思的画面,对方的表情平淡似乎还有些无措,不过可以确定的是这个人蛇目前应该还不饿…
同时他的理智回神,大概估摸了眼前这只妖兽的等级,很明显眼前的这个蛇啊…不对这个人法力高深肯定不知道比那只臭猴子厉害多少倍,更何况还有着那么大的兽形级别怎么也得在五级之上
两人在不同等的视角下大眼瞪着小眼彼此都很默契的没有先说话
就在少年快坚持不住要晕过去时,空旷的山洞里响起了一道悠远的声音
很轻,那种感觉就像是隔着千山万水,从遥远不知名的地方传来
他的声音较为低沉,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
“别乱动,小心伤口开裂”
这句话完全打散了顾棉的昏昏欲睡,他惊讶的扬起了下巴,却无意间看到了对方裸露在外的小臂上所包裹着的淡淡蓝色鳞片
好吧,在看了这一眼之后他又差点晕了过去
不过他也算是彻底确定了眼前的这个“人”就是一条蛇变得事实
少年的心情烦躁,一时半会儿之间也难以接受如此大的变故,他头痛欲裂,太阳穴的神经正一抽一抽的跳着,他扭过了头表示不想说话
虽然他知道自己眼下的处境不允许这么做,可他还是下意识的做了这些不怎么礼貌的事情
似乎在心中的潜意识已经知道了对方不会拿他怎么样
安静的洞穴里发出了一道无奈的叹息声,男人认命的走了过去抱来了一床被子盖在了顾棉的身上
“我叫戚修濡,是这座山里的灵主”
在妖族中散落在外的妖兽分布在了不同的领域,在每个领域中都有着各种种类等级不同的大小妖,而这些妖都要听命于一个法力最高强等级最高的灵主
灵主则是要承担起保护这片领域之内每个妖兽的生活安全以及秩序等大小事务
戚修濡正是一个刚进阶到八级的大妖,用俗话说也就是元婴后期的法力修为
他在寒冬之时蜕下了旧皮,却意外遇到了那个许久未见的故人
“额…你好,我叫顾棉是来到这里参加试炼的一个奴隶…”
少年见状也只能尴尬的从被窝里钻了出来腼腆的道出了自己的姓名
越往后说他的声音就越小,脸上还露出了难堪的表情
顾棉来的时候伤的很重几乎就只剩一口气儿来吊着命,为了救他戚修濡耗费了两成的妖力才让这个人活了过来
看到少年一脸陌生微微带着抵触的情绪,戚修濡心中一酸,不过很快就接受了这个事实
“我知道,后天一早我会送你出山,以你在这里拿到的成绩已经稳居了榜首”
男人不知在何手中多出了一碗冒着热气的皮蛋紫菜虾仁粥,他左手持碗右手已经把装着粥的勺子递到了顾棉嘴边
说来也是奇怪,外面明明还飘着大雪,可洞穴里却有着适宜的温度,虽然算不上暖和但起码不会让人感到寒冷
为了照顾病人,戚修濡还细心的点上了火盆
少年想要为了证明自己能行,于是倔强的像一条蛆似的扭来扭去,然后他挣扎了半天,那人都是面不改色的看着自己
最后只能放弃然后张开了嘴巴等待着投喂
在喂食的过程顾棉还不忘记观察这周围的环境,整个山洞都光秃秃的壁立千仞和不怎么整齐的路面,甚至干净到连根草都没有
“那谢谢你啊,不过昆吾崖对于你们的态度可能不太友好,若是被发现了你肯定会被做成蛇干泡酒的”
顾棉一想起这事儿那张小脸就难过成了苦瓜,毕竟在人类的眼中动物就是低等的,哪怕就算修炼成了精也不会受到尊重
就先不说其他种族了,身为同类的自己也时常被同伴们排挤欺负
“我会跟着你一起离开这里”
短短的一句话惊的少年差点跳了起来,他的嘴巴张成了一个大大的圆形,似乎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听到了什么
“啥?你身上那么大的妖气我怎么可能把你带出去?”
他能明白戚修濡常年被困在这里出不去的心情,他曾经也有同样的处境,对方于他有恩若是能帮助的话他肯定不会推脱
但这么危险的一件事情他绝对是不能做同时也做不到
“你可别高估了我,我就只是一个筑基后期的废柴,平日里自身都难保,要是带上了你咱们两个会被一起打死的”
顾棉在这个人的面前不自觉的变成了一个自来熟,他就像是忘记了对方的原型,忽视了那奇怪的外表
他的情绪有些着急,然后就苦口婆心的解释了起来
“我会钻进你的玉佩里,碧翡石会掩盖我所有的气息,你只要藏好你的吊坠我躲在吊坠之中就不会被人发现,并且我不会久留事成之后就会离开”
戚修濡眉头轻蹙,似乎有些不满少年所说的话语
男人的态度强硬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情绪冷淡的陈述着
“哎…不是,你怎么知道我身上有这个吊坠?”
顾棉在慌忙之中赶紧摸了摸自己的胸口确认那东西还在后才敢松了口气
这是温难辞的东西也算是一个信物,可戚修濡居然叫出了此物的名字那么说明这两个人之间肯定认识
可是戚修濡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从怀里掏出了一个有着莲花图案的绣帕给他擦了擦嘴
在做完这一切后,那人什么话也不说,轻飘飘的转身就走
和陌生的环境让少年无法入眠,戚修濡离开了这里,这个黑漆漆的洞穴中也就剩下了他一个人,那石桌上被风吹的忽暗忽明的蜡烛所飘忽不定的光影照在了他的身上
顾棉先是愣了一会,又看了看周围黑暗的环境不由得咽了一下口水,他的目光穿过了拐角处窥视着外面的环境
狭窄的老参道,弯弯曲曲,阴森可怖
被大雪冻僵的月亮涌来了黑云遮盖,只从厚厚的云层后面透出一层含混的暗色光晕来,风在高高的树顶摇晃着,发出一阵阵庞然缓慢的沙沙声像是头顶移动着沙漠般的树海,衬托着静谧的夜
少年困意全无,可只能认命般的叹了口气然后躺在了硬硬的石板上眼睛一闭打算装死
到达约定那天,这个看起来有些怪异的蛇妖确实一路把他护送出了森林深处
只隔了一天顾棉的伤口就长出了一层薄薄的血痂,身体虽然依旧很虚弱并且周围还有被撕裂的风险,但起码比当初奄奄一息的样子好的太多
“好了,一会儿我会化成灵体的形状钻入你的吊坠之中,你不必紧张没有人会发现的”
他们一前一后的走在漫山遍野的冰天雪地之中,戚修濡走路的步伐较快而少年受了伤再加上本来就腿短的原因,无论再怎么努力那速度也是赶不上前面的人
可就在这时,那人却停下了脚步,一直专注脚下的顾棉压根儿就没有看前面的路,他直接毫无防备的撞上了前面那人的后背
“啊…抱歉”
他慌忙的低下了头然后道了歉
这一下撞的他脑袋很疼,心底也很想抱怨几句,但谁又让自己走路不长眼撞到了人呢?
况且对方的原型可是一条大蛇,那比常人多出来的第三只眼睛个分舌就足够让他闻风丧胆
这个人救了他是没错,并且一直以来看上去也对他没什么恶意,可对于比自己强大的人顾棉总是抱着无法放下的戒备
听到这声抱歉后,戚修濡很明显是愣了一下,接着他又看了少年一眼像是在确定什么事情
“话说回来你又是怎么知道我身上有碧翡石的?难道你也认识温前辈?”
见对方没有计较他的过失,顾棉又大着胆子屁颠屁颠的追了上去
可顾棉无意间说出的话语却让平日里都心平气和的戚修濡为之一颤
看来都忘记了吗?就连那么重要的人都忘记了,他回头看着眼前这个如同白纸一样干净的人心中既产生了逾越的想法同时还有着说不出来的难受
也是,这个人本来就是一个独立的个体,他是顾棉不是任何人
沉默良久,男人并没有回答他的话语
就当少年再次想开口询问之时,戚修濡的身体被一层白光包裹着逐渐形变,再一眨眼面前的人竟凭空消失
他低头一看胸口处藏着的吊坠正闪烁着白光,两秒钟后又归于平静
同时他甚至感觉这碧翡石似乎又重了一些,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看到大变活人的场景
可每一次所带来的震惊都是一样的
顾棉整理好了面部表情,然后从胸口掏出了吊坠才发现这吊坠的正中心竟多出了一块儿杂质阴影
而阴影的形状正好像极了一团盘着的小蛇
少年有些惊讶的瘪了瘪嘴,最终还是没有再说些什么,就按照对方的规划装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从这里走了出去
前方出口处的附近已经若隐若现的站着了几个人的身影,透过茫茫白雾他能看得清分别都是谁
可让他感到惊恐的是明明八个人的队伍现在算上他也只剩了四个人,那么另外的四个人又去了哪里?
那些人的下场他可想而知,纵使他心中有些讨厌那些多嘴多舌的人,可真正当鲜活的生命在他眼前消失之时,他还是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惋惜
是满脸疲惫面黄肌瘦的宋玉和那两个女生,这三人中宋玉和那个眉眼清秀的女生都是筑基期的修士,虽然有点能力傍身,但他们这些人能活到现在已是十分的困难
顾棉手持那把断掉的铁剑气定神闲的从三人身边走过,他顶着那三道视线的凝视还不忘记给那两个女生点头打了一下招呼
那三人的表情都很是诧异,尤其是宋玉的脸上已经写满了嫉妒的情绪
反观之那两个女生脸上所包含的情绪既有着激动也有着安心和感谢
可根据他刚才的观察却发现宋玉的样子有些可疑,那两个女生的胳膊上和腿上都绑着能透出血迹的层层绷带,浑身上下也有着大大小小的伤口
然而宋玉的身上却没有任何皮外伤,这个人似乎只是看起来更狼狈了一些,身上的衣服沾着泥土还皱皱巴巴,就仿佛这个人是去到哪处角落躲了起来一样
算了,不想了,既然人家通关了那无论如何都是人家自己的本事
他加快了脚步迅速逃离了这个是非之地
可每当他一想起和自己同行的队友有一半的人数都折在了这里,那是一条条鲜活的生命,若是那天自己并没有和这些人分开的话,大家是不是就能一起出来了?
少年确实很想赢,但经过一番挣扎思考后他的善良还是战胜了理智,他后悔了
如果他并没有因为那几句的口舌之争而抛弃了队友,或许大家就都有新的转机
竞争者之间不存在互相帮助的关系,但在恶劣的环境下人与人之间就是应该抱团取暖
可当时的他求胜心切并没有顾及那么多
若是他在的话,可能就会改变这些人的结局,甚至都怪他那些同伴才会死掉
但他从没有想过要故意害人,他也不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
顾棉的心里越来越乱,他面色惨白跌跌撞撞的逃离了这里没想到却扑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棉棉你受伤了!”
在出口处的夏执一大早就来到这里等候多时
在分开的这段日子里,他从来都没有睡过一晚好觉,他就跟疯了一样时不时的就会脑补着顾棉被人欺负受伤的画面
他乃至都有幻想过他的棉棉是不是死在了某处的角落里然后永远回不来了
这个念头的突然萌生就一发不可收拾
夏执在心中想象出了那人各种各样的死法,他越想越害怕在这几日里曾多次想偷偷溜进前山把人给找回来
还好上天保佑他的棉棉活着出来了
他的嗅觉很灵敏,在那人的身影出现之时,他就闻到了空气中浓重的血腥味
“一点小伤罢了,我并无大碍”
少年顶着那张半死不活的脸简直就是在睁眼说瞎话,衣服上破着的几个大洞和干涸的血渍都昭示着伤口是有多么的可怕
可即便如此,他的嘴上依旧不会服软
“这明明就是贯穿伤…而且你的铁剑都被折断了怎么还在逞强?”
腹部双侧的抓伤可能不太明显,但胸口处的血洞可谓是骇目惊心
夏执又仿佛回到了小的时候变成了那个总是说话奶声奶气的小团子在他怀里面撒娇
对方的声音带着哭腔,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放下,积累已久的委屈和后怕在这时都化成了眼泪发泄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