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烈火烹油
“婊子养的，给老子捅了这么大的窟窿，还站在那里挺尸吗？滚出去！”
一沓厚厚的文件，连同这句话猛然砸向林羽，他顿时觉得头后仰了一下，
有股温热的液体从额头滚落，他看到一抹红晕，品尝到一丝腥甜。
刚刚，董事长办公室，巨型的环绕真皮沙发上，坐着恒泰公司各部门负责人，还有几个董事。
一股令人窒息的气氛，诡异中有种阴谋的味道。
行政人员正在挨个递茶，林羽没有，他甚至没有座位。
没有人正眼看过他，甚至没有人意识到他的存在。
沉闷的会议进行着，良久，记录员瞟见林羽，问道：“名字？”
“林羽。”林羽答到，他发觉多几个字别人都懒得加。
“哦，没见过你啊，哪个学校的？”居中首座正是叶董事长，他用鼻子哼了下。
他便是恒泰科技公司董事长，叶天冷，执掌着星耀城恒泰科技472家直营店及遍布全国主要省市的2300家加盟店的中枢人物。
他肥硕的身躯架着硕大的脑袋，脑门上仅剩几缕碎发，被精心梳理整齐，油光可鉴。
他双目如狼，透着一股阴翳；鹰钩鼻，渗着一丝狠毒。
他不说话时，空气为之凝滞，他开口时，虎豹为之胆寒。
此刻，他已冷冷的看向林羽。
“董事长，他就一普通一本院校的，连985都不是。”有人替林羽补充，一个秃头中年大叔，姓肖，林羽的直接领导。
“哦，你父母哪里的？”叶董事长眼神里飘过不屑。
“周边的小县城，他父母工厂职工，已经下岗多年了。”肖主管把退休故意说成下岗。
“哼！”叶董事轻蔑的收回目光，懒得再看。
会议继续，林羽仍站在门口。
当市场部负责人指出一份文件中的数据错误时，叶董事突然爆发：“到底是哪个脑壳被裆夹了的干的？是吃屎长大的么？丢人玩意儿，怎么还不爬回他娘的屁股里去！”
恐怖的沉默，阴森的气氛，叶天冷手中的雪茄滋滋冒着青烟，袅袅如魔爪晕开，压的人无法呼吸，压的人心力交瘁。
肖主管带头看向林羽，
所有人都轻蔑、愤恨的看向他。
林羽懵了，这份可研报告一直是肖主管自己负责，林羽曾被要求帮他润色，至于数据，当然与林羽一毛钱都不相干。
可是，没有林羽解释的机会，他自始至终，不曾有机会说过一个字。
结果，就发生了开头的事件。
涉及数据错误自然不能擅专决策，叶天冷摆手示下，会议不欢而散。
林羽兀自发呆，鱼贯而出的众人，连眼角都不曾望过林羽一眼。
肖主管捡起文件，塞给林羽，眼神怪异的大声斥骂：“你怎么搞的！这么重要的可研，竟用了半年前的数据？”
他故意装出怒不可遏的表情，：“核算总价也是错的，你是不是不想干了！”
林羽愤怒的盯着他，正要申辩，被肖主管抢声压过：“不想干就滚！别拉着我们垫背！”
“都滚出去！”里面叶董事长吼道，一个妖艳的女人跑来，掩上大门。
她是总经理助理李玉娇，权利已然不低，却俨然兼任着董事长的秘书。
她修长的身子水蛇腰，白皙的桃花脸上自带妖娆，颇有风韵。
肖主管猥琐的望了一眼，夺过林羽手中文件，径自走了。
少顷，里面传出声音。
“叶总，犯得着和这样的底层员工生气么，这么大的气，伤身体滴！快，让我看看，哟，叶总，你现在看上去好猛哦，人家看的怕怕的！”
“一会儿下班我们去吃星耀城城南的东来顺涮羊肉吧，那里的羊最嫩最肥，最可口，就着韭菜黄吃呀，能把你鲜哭啦！”李玉娇撒娇……
林羽的额头火辣辣的疼，但哪比得过心内的愤恨与屈辱？
他发现走道里挤满了人，各部门被刚才震天的叫骂声吸引出来，好奇的看着林羽，有些人茫然，更多的是鄙夷。
林羽同样也望着他们，他找不到一丝丝温暖，一丝丝同情。
一个穿着素白色连衣裙、面容姣好的女子拨开人群，走到林羽身边望着他，充满关切与爱怜。
她是林羽的青梅竹马，是林羽的世界最后一道城墙。
林羽感到一阵头晕，说道：“苏瑶……我没事。”
林羽知道不能这样，该是和她保持距离的时候了。
接近下班的点钟，林羽来到楼顶，他想透气，更想抽烟。
这栋大楼50层，已是星耀城最高的建筑，林羽所在的公司在48层，叶董的办公室此刻正享受着星耀城最美丽的风景。
林羽看着这座灯火辉煌的巨型城市，看着来往穿梭如游龙般热闹的街区，心如死灰。
一幕幕心酸的回忆向林羽袭来，让他连烟头燃尽了烫到食指，也没有感觉，他脸颊渐渐滑落一颗晶莹的泪滴：
回忆，林羽想起肖主管
那是五一节前，深夜已至，林羽独自加班。
林羽起身关闭电脑，却有电话打来，他一脸疲惫，无奈得拿起手机。
“小林啊，你在哪儿啊，”肖主管的声音，杂乱的背景声，传来卡拉ok的音乐。
“哦，肖经理，我在加班。”林羽淡淡道，他特意多加了一级称呼。
“正好，我有个ppt节后用，你搞一下，我让人把资料传你！”肖主管道
“肖经理，马上就过节了，我能不能……”林羽想商量。
“不行，我们部门任务重，无所谓过节……明天一早就给我！听到没？
”
“这小子每次放假都值班，就是个傻比！”肖主管喝高了，他的声音有点飘，他忘记摁静音。
“回头我跟人力说，给你涨工资！”他说。
林羽没涨过，但是被扣过。
“肖主管，我……”林羽话没说完，那边传来轻薄女子劝酒的套词，“啵”的一下，同事们的讪笑，肖主管的淫笑，电话挂断。
林羽尝过无数次被鄙视，被排挤的滋味。
他见识过更无耻，更下作的手段。
这样的赤裸裸，这样像鞭笞畜生、丢弃垃圾似的对待，
林羽早已家常便饭。
他，每次也都会愤恨，每次也都很难过，
他难道就不是爹妈从小呵护、宠爱着长大的么？他难道就不曾一路奋进，努力学习妄图改变自己的命运么？
但是，林羽发现，他还是那个小小县城，努力追逐着出城的货车，想要看一看外面的世界，想要闯一闯自己的世界的，无知又可怜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