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契约诡物，觉醒宿慧
“纪缘，你确定，要进去吗？”
站在厚重的合金门前，一个胡子拉茬的中年男子，看向眼前十六七岁朝气蓬勃的少年，一脸郑重的再次开口确认道。
脸上努力维持着平静，眼神中闪烁着激动眸光的少年重重的点了点头道：“我确定，老师。”
阎青叹了口气。
果然，走到这一步的，就没有一个放弃的。
高中就来契约诡物的，每年都有七八个，哪个进去之前，不是信心满满，可是，最后成功的，又有几个？
这些年加起来不过三個罢了。
平均下来两年都不一定成功一个。
而失败的代价……
“纪缘同学，你要知道，每个人一生只有一次机会，若是失败，轻则灵魂受创，重则肉身销殒，哪怕是灵魂创伤会让你痛不欲生，何况过有死亡之危，你……你的人生才刚刚开始，确定现在就要冒这样的风险……你才高二，你完全可以再学习一段时间，等更有把握了再来……也不必非得高中，哪怕上了大学也是可以的。”
纪缘洋溢着灿烂的笑容，眼中没有一点恐惧，只有期待和憧憬：“我可是禅修的天才，我一定会成功的。”
阎青用复杂的眼神看着眼前自信满满的少年。
纪缘，的确是禅修的天才。
书面考试次次满分，辩论更是场场胜利。
禅修境界也才两年时间就已小成。
学校的领导，对他寄予厚望。
阎青同样也非常看好他。
但他依然认为纪缘才高二就来契约诡物，还是太冒险了。
看着迫不及待隐隐有些不耐的纪缘，阎青长叹一声。
到底还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孩子。
哪怕禅修课学的再好，也改变不了少年的本性。
阎青摇了摇头。
他能做的，都做了。
再多做一点儿，就里外不是人了。
阎青不再劝，经过复杂的操作打开这犹如银行金库的合金门，最后看了纪缘一眼，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纪缘同学，祝你好运。”
纪缘恨不得立刻进去，但还是很有礼貌的冲着阎青点了点头。
“谢谢老师。”
说完，就快步上前，没入门中。
阎青微微摇了摇头，再次转动转轮，将门关上。
门关上的瞬间，咔嚓一声，锁扣自动锁上。
阎青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神落寞的向后一靠。
右手打了一个响指，一缕青色的火焰悬浮在指尖。
从右手一弹，一根烟就被叼在嘴上，缓缓靠近火焰，点燃香烟，深吸一口气，又重重的吐出。
双眼笼罩在烟雾之中，缓缓抬起头，看着被香烟染成灰色的天空，嘴里嘟囔不甘心了一句：
“这该死的世道。”
……
不远处的监控室里，六十多岁身着中山装的精神煜煜的老者，看着阎青的身影，笑着摇了摇头。
“阎青这孩子，还是这么感性。”
旁边站着的四十多岁身着西装戴着无框眼睛的中年男子，轻轻摆弄着一个手表盖大小青铜镜样式的玉佩。
看着监视器中纪缘，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口中却反驳着老者的话，从另一个角度吹捧这位看守诡物的灵师。
“阎老，我觉得阎青做的挺好，这样的人生大事，还是谨慎一些好。”
听到江靖的反驳，老者却露出欣慰笑容，不再说什么，将视线移动到合金门里的那个监控上，看向了今天的主角。
纪缘。
……
纪缘走进合金门的瞬间，里面的灯就自动亮起了，纪缘打量着四周，这是一个类似电梯的房间。
“隔离间。”
纪缘认出了这个小房间。
这在进来之前发的小册子上有写。
合金门合上换瞬间，纪缘心头莫名一慌，本能的回头看了一眼。
“幽闭的空间，这是任何人都有的心理活动。”
纪缘立刻给自己做了一番心理建设，驱散了心中的不安。
深吸一口气，抬步向前，用力的推开前方的门。
一个六面全部是由合金浇筑而成的五米见方的密室出现在他的眼前。
整个密室，空荡荡的，除了正对面的墙上挂着的一幅被黑布蒙上的画。
“这就是我要契约的诡物，【消失的自画像】。”
纪缘回忆着在保密协议和免责协议上鉴字后，教导主任给他的相关资料。
“这幅诡画在没人近距离观看时，是一片空白，上面什么都没有，但是，当有人近距离观看时，就会显露出一副观画者自己的肖像画，当肖像画越来越小，直到完全消失时，那个观画者的灵魂也将重创，专家推测，当观画者的肖像画变大，直至占据整幅画时，就代表着契约成功。”
纪缘急促的呼吸了几口气，平复了一下紧张的心绪，眼神慢慢的变得坚定。
“契约诡物，是一场意志的较量。”
无论契约任何诡物，皆是如此。
纪缘走上前，捏住黑布的一角。
“我一定可以成功的！”
他可是禅修的天才。
整个南瑾市，自开设禅修课以来，最有天赋的人。
无出其右者！
纪缘的眼神变得前所未有的坚定，用力的拉下黑布。
随着黑布拉下，显露出里面有些沉旧泛黄的画布，中间一个纪缘的自画像，由浅到深，渐渐的浮现出来。
纪缘的自画像是全身像，大约占据整幅画的四分之一左右，四周都是留白。
看着自己的肖像，纪缘怔在原地。
“这，这是我？”
纪缘仔细打量片刻，点了点头道：“的确是我，只是，我之前不是照镜子就是看相片，从来没有看过这样的自画像，乍一看，有些陌生，不敢相认。”
等纪缘确定了这画像是自己，才惊恐的发现，自己的肖像竟然不知不觉间小了一圈，只占据整幅画的五分之一左右了。
“这是我的意志不坚定，自我怀疑的结果。”
纪缘赶紧镇定精神，用从学校学到的丰富的理论知识，做出了判断。
“不要慌张，不要慌张，越是慌张，越会失败。”
纪缘盘膝而坐，闭上眼睛，按禅修课上的教导，开始诵经冥想。
“心若冰清，天塌不惊。
万变犹定，神怡气静。
忘我守一，六根大定。
戒点养气，无私无为。
上下相顾，神色相依。
蓄意玄关，降伏思虑。
内外无物，若浊冰清。
尘垢不沾，俗相不染。
虚空甯宓，浑然无物。
……”
纪缘明明闭上了眼睛，可是“眼前”还是会出现那幅画有自己肖像的诡画，无论纪缘如何努力诵经冥想，都没有用，反而肖像占据的比例，在不断缩小。
六分之一、七分之一、八分之一……
纪缘惊恐的睁开眼睛，脸上满是汗水，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怎么会没用？我明明按禅修课上教的做的啊？”
纪缘赶紧寻找原因。
“《冰心诀》没用，就用《金刚经》。”
纪缘赶紧停止诵读自己最擅长的《冰心诀》，换成自己虽然同样娴熟却并不常用的《金刚经》。
“如是我闻，一时佛在舍卫国，祗树给孤独园，与大比丘众，千二百五十人俱，尔时世尊，食时，著衣持钵，入舍卫大城乞食，于其城中，次第乞已，还至本处，饭食讫，收衣钵，洗足已，敷座而坐……”
换了经诵读后，诡画中自画像的缩小速度，更快了。
九分之一，十分之一，二十分之一，三十分之一……
三十分之一，似乎是一个临界点。
此时，整幅画在纪缘的“眼”中，开始变幻，从黑白两色，渐渐变成了彩色。
自画像的四周，也不再是留白，而是生成了他现实中的景象。
一间合金浇筑的密室。
画像越来越写实，清晰度越来越高，好像相片似的。
“这，这不对啊，这和给我的资料中写的不一样啊。”
和资料的信息不同，让纪缘有些慌乱。
随之，肖像再次等比例缩小，这次甚至出现了密室外面的景象。
而纪缘在一阵恍惚之后，赶紧打起精神。
“现在可不是走神的时候。”
纪缘赶紧抬起头，看向墙上挂着画，发现里面的画像停止了变化，甚至回到了密室那一级。
纪缘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看来，我的意志终于抵挡住了。”
纪缘的眼神再次变得坚定。
“接下来，就是我的反攻了。”
“我还就不信了，我一个禅修天才，还会输给一幅小小的诡画。”
要知道，学校里给学生契约的诡物从来都是最弱的。
要是连它们都无法契约，还如何契约第二个诡物？
“不过，老师说过，世界上没有最弱的诡物，只有最弱的灵师，等我契约了诡画，我一定好好的开发诡画，让它大放异彩，成为一阶灵师中最强大的存在。”
纪缘一边幻想着契约成功，成为灵师的风光，一边想着如何增加自画像的占比。
正在背靠着合金门抽着烟的阎青，突然感知到了什么，眼中满是伤感的看回头看了一眼。
“诡异被激发了……果然，失败了吗？”
不远处的监控室里，看到诡画中纪缘的自画像已经缩小到百分之一，整个监控室的气氛似乎到了某个临界点，变得非常凝重。
江靖抬了一下他的无框眼镜，反射的光芒一闪而逝，他轻轻的把玩着青铜镜钥匙扣，发出一声闷哼，哽咽着痛惜道。
“阎老，我早就说过，所谓的考试和辩论，根本没用，所谓的禅修境界，也是糊弄人的玩意儿，现在好了，又一个祖国的花朵，没了。”
阎老闻言，精神一垮，仿佛瞬间老了十几岁，瘫坐在椅子上，哆嗦着嘴唇，呢喃道：“不考试，不辩论，不提升禅修境界，如何判断意志的高低？”
阎老失魂落魄的自我辩解道：“诡异爆发的第二年，死了多少人，我们才终于总结出禅修之法，可以筛选出更适合的人，增加契约诡物成功的概率，并在全国推广，刚开始只有考试，契约死亡的成功率增加一成，诡异五年，我们也认识到考试的局限性，增加了辩论，成功率再次增加一成……现在三成的成功率，已经是我们努力了八年的成果了。”
四十多岁身着西装戴着无框眼睛的中年男子紧紧的盯着老者，急切的劝说道：“阎老，不要再犹豫了，连禅修最优秀的天才都失败了，这说明禅修这一套，根本没用，只有引进西方的基因药剂，才是最佳方案。”
纪缘这个禅修天才的失败，让一向坚持禅修之法的阎老，产生了动摇。
“基因药剂虽然可以增加契约的成功率，可是，它的副作用……”
中年男子看到希望，赶紧上前一步，再次恳切的劝说道：“副作用不过是部分身躯异化罢了，这总比学生们灵魂重创甚至死亡要好吧？”
阎老的神情终于松动了，长出一口气，好像放下了千斤重担般，低头叹了口气道：“唉，我果然老了，江靖，就按……”
他的话还没说完，这时，负责盯着监控画面的工作人员突然惊呼一声道：“诡画，诡画……”
阎老还以为诡画破开了封印，赶紧站起身来，快步走到监控前。
江靖眼神中闪过惋惜之色，也跟在阎老身后，来到了监控前。
看到显示器中的画面，江靖不由的愣在了原地。
紧紧的攥着青铜镜钥匙扣。
情况，不对呀。
规则颠倒之下，纪缘怎么可能成功？
阎老诧异道：“金光？这是什么情况？”
以前从没有这样的记载啊。
诡物就算发光，一般也都是幽光，血光什么的，从来没有金光。
只见，诡画上已经没有了画，只剩下金光。
而随着金光亮度透过诡画，瞬间占据整个显示器，他们失去了监控画面。
阎老反应迅速，立刻拿起手中的对讲机道：“阎青，封印室发生异变，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无论如何，随时做好战斗准备……”
阎青听到对讲机中的声音，立刻站直身立，面向合金门，保持着最高程度的警戒，不过，他的眼神中随之充满疑惑。
“不对，诡异气息，消失了，这新出现的气息，是新的诡异？这样纯正阳罡的气息，不像啊？”
和诡物那阴邪诡异的气息完全不同。
感知到这股气息，连他契约的诡物，都犹如遇到天敌般，安静了下来，不像平时那么躁动了。
……
“假的？假的！”
纪缘终于意识到自己还在诡画空间，自己以为的一切，都是假的。
随之，他所在的合金密室消失，他出现在了一个除了他自己，什么都没有的，直径十米的球型空间中。
“诡画空间？”
根据学校里面教授的诡物相关的知识，纪缘立刻意识到了这是诡画的最深处，也是最核心的诡物空间。
这里是诡物最强大也是最脆弱的地方。
一般只有收割的最后一刻，才会出现。
纪缘低头打量着自己的身体。
“这是我的灵魂？”
纪缘想起身，可是，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好像石像似的，一动也不能动。
“我被禁锢住了。”
我该怎么办？
“哄……”
这是纪缘从课外书上看到“秘法”，据说模拟的是天地初开的声音。
“不管用！”
纪缘再次闭上眼睛，心中默念。
“空……”
这是根据上一个秘法，根据自身情况，纪缘自创的一门秘法，在现实中得到过验证，可以有效的改善睡眠质量。
身在诡画空间的纪缘并不知道，他的应对的手段，反而加速了现实世界自画像缩小的速度。
百分之一，千分之一，万分之一……
终于，似乎到达了某个临界点，纪缘的所在的空间，如同爆炸的玻璃，瞬间崩塌。
可是无论他如何挣扎，都没有一丝作用，他的灵魂就伴随着空间的破碎，分裂成了无数片。
而在纪缘灵魂破碎的瞬间，一道金光，犹如破晓的朝阳，自灵魂碎片中升起，瞬间照亮了整个空间。
正在破碎的空间为之一滞，随后开始倒流，恢复如一。
好像刚才所有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除了空间的正上方，出现了一轮一尺见方的金日。
球型空间中心，盘膝而坐的纪缘，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瞳孔中，一道金光，一闪而逝。
“宿……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