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隔行如隔山

    罗得胜那天起得很早。头一天进部队大院收泔水，走到一建筑工地，罗得胜发现建筑工地那里搁着一根圆木，这根圆木让他心里猛一得劲。他做过木工，打眼一瞅，就知道这根圆木可以打一个小饭桌。大白天，工地上正忙活，根本无法下手。问题还在于，把这根圆木弄走，要经过一道门岗。他决定夜里下手。

    罗得胜不只是一个收泔水的，除收泔水外，还收破烂。

    部队大院有警卫连食堂、勤务连食堂、话务连食堂、机关食堂等很多食堂，他穿梭在这些食堂间收泔水。每天，他把这些食堂转一遍，就能收到满满的两桶泔水。桶是塑胶桶，一抱那么粗。然后，他把泔水拉到郊外的养猪场。按桶算，一桶十五块钱。每天可以挣到三十块钱。

    开始，罗得胜觉得很满足。过了一段时间，就不觉得满足了。他发现，收破烂的抽的烟竟比他抽的烟好。

    那天，他撅着腚蹬着三轮出了部队大院的大门，蹬了一程，停下来，准备点根烟抽几口，歇歇脚。

    这时，过来一收破烂的，年龄与罗得胜差不多。收破烂的也骑三轮车，他脚耙着地，地上耙了道土印子，三轮车才停在罗得胜跟前。

    收破烂的：

    “大哥，借个火。”

    罗得胜一听是河南话，问：

    “河南的？”

    “河南开封的。你哩？”

    “河南商丘的。”罗得胜接过火说。

    “尝尝这个？”收破烂的递给他一支香烟。是”北京”牌香烟

    罗得胜看了一眼香烟，又看了一眼收破烂的。收破烂的三十岁左右，大鼻子，小眼睛，给人的感觉是个聪明人。

    罗得胜接过烟：

    “烟不错，每天不少挣吧？”

    “没你强，弄好了百八十的？”

    罗得胜倒吸一口凉气：

    “我也就那样，也就那样。”

    大鼻子打声招呼过去了，罗得胜愣在那里。原以为每天拉泔水就相当不错了，比在家开三轮给人送煤强多了，可还有比这更挣钱的活。

    人家抽两块钱一盒的“北京”，他抽的是七角钱一盒的“香山”，他顿时觉得挺别扭。

    罗得胜买了杆秤，拉泔水之余，开始了收破烂的行当。

    真是隔行如隔山，入得行来，才知道入得行来的好处。社区的住户对于旧报纸、废纸箱子、空酒瓶子之类的东西并不是很在乎，他们基本上不怎么看秤，你估个堆，换几个钱给他们就行。或者干脆他们就把这些东西给你，只要你帮他们把煤气罐子扛上楼或者把下水道管子给疏通了。一天下来，闯巧了弄好几十块。

    让罗得胜想不通的是，明明只能是好几十，大鼻子怎么说百八十。说百八十，肯定就有百八十。各行有各行的规矩，他们一般不乱说的，他如果说百八十，说不定一天能挣比这多。河南人好吹，但在这方面，罗得胜觉得河南人还是有心眼儿的。大鼻子要说每天能挣一百五六，那别人肯定会拆他的行。罗得胜觉得大鼻子没说实话。但那中间相差的钱是从哪里来的？

    罗得胜发现大鼻子经常在部队大院周围遛哒，开始罗得胜很疑惑，疑惑着疑惑着，忽然间开了窍，吃大院！但吃大院的什么呢？罗得胜又观察了一段时间，还是没有摸着门道。他只是觉得大鼻子的挣钱与部队大院有关系。

    直到罗得胜今天拉泔水的路上发现工地上躺着的那根圆木，才豁然开朗。

    可刚把那根圆木扛到围墙边，撂出去，从围墙上跳下来，扛着圆木刚走几步，就觉得头上忽地一阵风声，把罗得胜打得有些懵。罗得胜当时吓得差点尿了裤子，撂下圆木，向黑暗中跑去。

    听声音，后边追赶的，是两个值勤的哨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