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天命
赶到商业局集团下属的项目公司,提前了半个小时,和团队里的孩子们又对了一下方案。
等了二十分钟,对方的副总姗姗来迟。
这已经算迟到得不太离谱的甲方爸爸了,双方握手,寒暄了几句,就切入了正题。
ppt其他内容都是虚的,这个年代了,靠ppt忽悠不现实,主要还是谈干货。
对方公司没有商管团队,所以才要把运营外包。
郑副总听了祝玫的方案,笑问,“我和你们张总也是好朋友了,知道你们这个方案很有诚意,但我就问,如果达不到预期的收益怎么办?”
祝玫对这些问题早有准备,她道,“如果您这边有意向,我们会有专业团队和律师团队参与,大家在合同中明确一些限制条款。之前我们在阐城有个项目,就是我们团队mark做的,租金收益多少,您行业内问一问就知道了。下个月我们会在沽城有个项目开工,我们请了国外设计师来设计,光是一座月白桥,就造价1000万,我们公司的实力,您是可以放心的。”
沽城那个项目,是祝玫来了皓耀之后谈成的,也是皓耀开拓市场的一次成功尝试。
对方副总也算满意,两边又聊了细节,等着双方各自回去向公司汇报,让双方老板拍板。
商业局集团是央企,皓耀是民企,在这些央企大佬面前,民企还是矮了一头。
所以祝玫态度很谦恭,全程奉承对方。
从商业局集团出来,祝玫又回了一次公司总部,紧接着要去沽城出差。
回到公司,难得今天董事长在,向董事长张瑞祥汇报了上午对接的情况。
张瑞祥听了,还算满意。
最近皓耀在冲击上市,如果能拿下这个项目,对上市有利。
他让祝玫放心去做,也让她抓紧招募项目团队。
另外,他又对祝玫道,沽城那里,让她去推介耀星mall的项目,在他们的全球推介会上发布。
本以为只是参加个展会,搭个台就解决问题了,谁知道变成了专项推介,如此,倒是要花点心思做ppt了。
好在团队里,沁沁是ppt高手,祝玫倒也不担心。
从董事长张瑞祥那里领了一堆任务回办公室。
mads来电话说,上午项目上的事情解决了,果然是有人冒充警察招摇撞骗,好在通过监控,已经破案了。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每天除了正经工作,这种奇葩杂事也没个停。
祝玫发消息谢过了谢衡,又把一众小孩都叫了过去,让小丁提前去沽城打前站,安排联系,又让mark跟进同商业局集团的这个项目。
她还要去同运营总和财务总沟通业务,简直忙得头不点地。
皓耀是一家民营企业,有着家族企业的特质。
家族关系复杂,在公司里各占山头,关系户排挤市场招聘来的员工,这些都是常见的问题。
她唯有以业绩说话,才能在公司里占有一席之地。
而张瑞祥也需要她这样有一定专业的经理人来帮着打点公司,否则家族里安排进来的这些人,熟人是抹不开脸去管理的。
当然,她的前任离职,也是因为最后关系难以妥善处理,又交不出业绩,只能背了锅走人。
祝玫也是第一次到这样的民营企业工作,一年不到的时间,也体会到了这其中的甘苦。
春节,又是一年一度人口大流动。
祝玫今年没有抢到火车票,不想开平日里自己的那辆招摇的保时捷,主要是乡村土路,底盘太低,磕一次不划算。
租了一辆suv,视野好一些,也方便给远房亲戚们带点东西。
外公来花城正是节前两周,祝玫干脆给他报了一个老年团,让他出去玩了一个多星期,再回来的时候,刚好准备过年。
祝玫提前买了一堆礼物,载着外公回家。
她知道的,外公嘴上不说,心里是想她了。
哪儿会特地跑来盯着她报名公考呢?
外婆前些年过世了,冬至上了坟之后,一定是想她了,才要来看她。
外公的弟弟、妹妹都过世了,在世的子侄都隔了几房,关系只能说不远不近。
加上当年她父母过世之后,这些亲戚也想着来他们家分一杯羹,若不是有外公外婆庇护着,她的处境如何,还真不好说。
世人都以为乡村人淳朴,也不知道是谁给他们灌输的这种天真幻想。
穷山恶水出刁民,很多城里人,倒是淳朴天真得很。
村里面,为了几分地,门口的一根道,自家的几亩田,就能每日骂街,大打出手,这些城里人根本不会知道。
在大城市,你对面住的是人是狗是棺材,都没人关心。
所以她喜欢生活在大城市,城市生活,人和人之间有边界感,让她能喘得上气。
过年其实比平日里更冷清,因为人丁凋零,除夕夜,就祝玫和外公两个人吃了年夜饭。
外公心心念念,希望她新的一年,早点找个合适的人嫁了。
祝玫看着面前的汤圆,默不吭声,也知道,外公是怕他走了以后,她连个一起吃年夜饭的人都没有。
嘴上哄着外公,祝玫心里倒是暗叹,并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不能将就,所以宁缺毋滥。
给师父和师母打了电话拜年。
师母问她,“去了花城,有没有遇到贴心的人啊?”
祝玫道,“没有啊,师母,等着你给我介绍呢。”
师母道,“行啊,帮你留意留意。你曹老师在那边也有几个朋友,让他帮你看看。先前给你介绍的,你一个都看不上,眼光实在是太高了。”
祝玫怕师母数落自己,连忙道,“跪谢师母大恩,徒儿永生难忘。”
师母无奈,却笑着说她贫嘴。
恩师曹教授和师母给了她爱情的模板。
他们鹣鲽情深。
如果自己爸妈还在世,应该也是这般的恩爱。
曹教授的儿子早就在大洋对岸定居,曹教授夫妇心疼她父母早逝,就把她当成自己的女儿一般。
师母在她失恋之后,曾告诉她,一个女人,在二三十岁的时候,最重要的不是去恋爱,而是去积累能够配得上一份完美爱情的资本,或者,是能够在未来坦然接受,命运并没有给你配一个良人陪你共度余生的残酷。
师母是个有大智慧的人。
对于爱情,她看到了人间的极致,所以,仍然抱有幻想。
从年初一开始,走门子访亲戚,都是人情世故,多的是攀比。
祝玫深谙韬光养晦的道理,从来不说自己多有钱,毕竟人一旦有钱了,来借钱的就会多了。
哭穷虽然会被人看不起,但看不起就看不起,又不会掉一层皮,自己心里爽就行了。
三表舅问外公,“小玫这么大了,怎么还不结婚啊,都三十了吧?”
祝玫笑了笑说,“打工,还没赚到什么钱呢,先不考虑这些。”
三舅妈说,“打工不可能赚钱的,关键还是要嫁的好。”
祝玫看了看他们那儿子,二十多岁了,捧着手机游戏放不下来,如果哪个女人跟他结了婚,大概率是多个儿子。
她心想剩着挺好,剩者为王。
她笑笑说,“舅妈,你说的对,如果有钱的,麻烦介绍给我。我要求不高的,年收入100万就行。”
三舅妈抽了抽脸皮道,“我哪认识那种人,你这找的得是大老板吧。”
正在此时,手机上是真·大老板陈逢时的消息:越混越回去了?连景申都混不下去了?
祝玫没想好怎么回,看向三舅妈道,“所以我嫁不出去啊。”
三舅妈道,“女孩子眼光也不能太高,在城里有房有车就行了。”
祝玫笑了笑道,“行啊,舅妈,你给我找个有编制的吧,当个大官就行。”
三舅妈再度抽了抽嘴角道,“我也希望找个那样的媳妇儿。”
祝玫瞅了一眼他们那儿子,问,“俊俊现在是在哪里上班啊?收入很高吧?”
三舅妈道,“刚刚毕业,马上就是少校了。”
俊俊啧了一声。
祝玫道,“厉害啊,少校那要分房了吧?在哪里当军官啊?”
俊俊无奈道,“妈,那是少尉,我今年毕业,还没分呢。”
祝玫说,“那努力努力,少尉到中尉到上尉到少校,差不多,也就差四级,你快一点,到点就调,也就八年,姐就指望你了啊。”
三舅妈的老脸微红,咳嗽一声道,“那也是吃皇粮了。”
祝玫呵呵一笑,就听外公道,“小玫,你舅妈说的是,先把编制考上了,考上了就好嫁人了。”
祝玫叹了口气,理解了俊俊为什么手不释机。
这种聊天,年轻人真没法参与。
三舅妈道,“妹妹,我这里有一个,家里是公务员的,他自己在国企工作,要不介绍给你认识?”
祝玫刚想拒绝,外公连忙说,“好啊好啊,阿芬,你给妹妹介绍介绍,趁着过年,就这几天,让他们见一面。”
三舅妈说,“对方要求很高的,不一定看得上你们妹妹,和你们妹妹一般大。男的都要找年纪小,漂亮的,你们妹妹读书好没用,也没在大城市留下来不是?你以为钱那么好赚啊?”
外公听了,有些受伤,为难地看向祝玫。
祝玫心想我有几千万资产凭什么告诉你?
她还怕自己太有钱,让这位势利眼的舅妈来占便宜呢。
当年父母离世,这些人没少落井下石。
但看外公的模样,心一软。
祝玫也不在乎三舅妈说话难听,就说,“也可以,方便就见一见,去市里吃个饭什么的都行。”
外公听了,连连点头说好。
三舅妈当场打电话给对方,对方说,这几天都在市里住。
话语里的意思是,对方以后要在市里发展的,如果是农村女孩,基本不考虑。
祝玫只是听着,拿着把瓜子在手上玩,外公带着些讨好和愧疚的神色看着三舅妈。
祝玫这个大龄剩女,让外公这么抬不起头,心里有愧。
但婚姻这事儿,她从没打算将就。
为了结婚而结婚,那也太可悲了。
她给外公剥了把瓜子仁,对外公说,“张嘴。”
外公说,“牙不好,咬不动。”
祝玫笑道,“我帮你嚼?”
外公白了她一眼说,“调皮。”但仍然张嘴,让祝玫把那把瓜子仁塞嘴里,嚼得满嘴香。
三舅妈约了对方,对祝玫说,“妹妹啊,这几天那男孩子也忙,找他相亲的多,他说有空就见见你,我到时候联系你外公。”
祝玫点了点头,笑了笑,但眼里也没什么笑意。
她不喜欢说话没有分寸的人。
三舅妈的话让外公难堪,所以她只想早点打发他们了事。
好不容易熬走了三舅一家,四舅一家又来拜年了。
四表舅以前和祝玫家里关系还是不错的,四舅和祝玫母亲祝姌从小一起长大,很亲近。
表妹祝蓉蓉看到祝玫,开心地扑了上来道,“玫子姐,我好想你呀。”
祝玫呵呵一笑,问,“你是想谢衡了吧?”
当年祝玫在村里是村霸,在学校里是校霸,大姐头一样的存在。
谢衡是军师,鬼主意最多,长得帅气俊朗。
他们原来都是在乐安源村从小一起玩到大的。
小学、初中都在镇里上的,后来祝玫成绩优异,高中被繁都一中特招,谢衡也在市区读的高中。
祝蓉蓉从小就是祝玫的小尾巴,寒暑假就到祝玫家来住,跟在祝玫和谢衡身后当跟屁虫。
祝玫清楚她的心思,作为一个感情上的旁观者,她也曾明里暗里地起哄过。
但谢衡从不回应。
祝玫偶尔逗弄谢衡,会让祝蓉蓉臊得满脸通红,而谢衡却是恍若不闻。
祝蓉蓉剃头挑子一头热,还是扎了进去,是个人都能看出,她迷恋谢衡。
而谢衡,应该是把她当妹妹看。
感情的事,只能任其发展。
天上的星星指引。
地上的人儿认命。
生死都有定数。
更何况是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