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脱困，忆者

    世界是残酷的，绝大部分时间里，所想都不会如你所愿。

    这是李焱一直都了解的真相。

    但此时此刻，理性而对人生抱着淡漠态度的李焱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头几近癫狂的疯牛。

    这头疯牛的头骨已经碎裂，整颗头颅因为挤压而变形，当最关键的头颅挤压出了那道狭隘的洞口，接下来就是更加残酷的身体。

    事实上，李焱强行挤压的速度并不慢，但按照头颅变形的悲惨境地来预测，即便最后能够脱困，恐怕真的需要活活褪去一身血肉脏器，只会剩下一条连结着脑袋的脊椎骨而已。

    理论上来说，他能成功脱困。

    至于能不能活下来，这并不在李焱的考虑范围之内。

    ……

    “李焱先生，你还真是具备了虫群一往无前的气势。”

    不同于幻螟的尖锐嗓音，一道缓慢而沉稳的声音，从李焱的脑海里响起。

    但他此时正在接着狭隘的洞口，忙着把自己的脊椎给剥离出来，根本不会理会脑海里突然出现的陌生声音。

    如果有别的工具，他会毫不犹豫地活剐了自己。可惜，这里是有着塔伊兹育罗斯星神之力的幻境，他别无选择。

    没有人能凭空出现在一个星神级别的幻境里，所以无论这个陌生的幻境像和李焱说什么，他都不会停下自己正在做的事。

    虽然有些痛苦，有些残酷，但如果这个幻觉是幻螟捏造的，如果敌人害怕的，那么恰好说明自己做对了。

    那道声音听起来像是一个垂垂老矣的男人，声音有些人类长者特有的拖沓音节：

    “按照人类的职业划分怎么说来着，哦，对。”

    “在特殊情况下能获得强力激发效果的——狂战士？”

    他并不在意李焱的冷漠，明明说话的对象完全不搭理自己，但他依旧滔滔不绝地自说自话着：

    “你的勇猛和决绝倒是很出人意料，可这里是塔伊兹育罗斯的密闭幻境，哪怕你舍弃掉所有，也很难从这里出去。”

    李焱极其讨厌这种“教我做事”的旁观者态度，你他妈要么直接说办法，要么就滚远点。

    “所以呢？原地等死？”

    那个老男人听到李焱终于回话，也停下了不着边际的拐弯抹角，直接开始进入正题：

    “李焱先生，我能帮你脱离困境。”

    面对忽如其来的诱惑，李焱却丝毫没有停下把自己的脊椎干脱离的“正事”，只是用灵能简短地回复了两个字：

    “代价。”

    这个世界是残酷的，李焱从来没有笃信过自己就是天降大任的主角，他从来都只坚信一个原则：

    如果你想做成什么事情，先要问问自己能付出什么代价。

    “我来自流光忆廷。”

    “我能带你离开这片忆质打造的幻境。”

    “但需要你的记忆作为报酬。”

    这是一名忆者，追随的是【记忆】星神浮黎的命途。在崩铁的宇宙中，名声虽然算不上很好，但也归属不到邪恶阵营当中。

    老人挑选的时间十分关键，再多犹豫片刻，现实世界外可能又会发生想象不到的变故。

    重伤濒死的小灰毛，被幻螟粗暴地捅穿在半空，即使这样也下意识地没有引爆那颗动力电池的“炸弹”，似乎她最后的梦想和希望都指望着李焱去完成。

    如果李焱不在场，或是她最终失去意识，那颗由意念制导的炸弹迟早会爆炸。

    “作为忆者，只是对瑰丽的记忆无法抵抗，但并非贪婪。”

    “你可以理解为，我需要不同人的宝贵记忆，去做一番研究。”

    “当然，你迟早可以拿回来，甚至现在我都可以提前为你透露，用什么办法，去什么地方，找什么人拿回你自己的记忆。”

    听完老人一大串的“自我解释”，李焱还是略微纠结了一瞬间，但他接下来的回应依旧是如此简短：

    “要多久？”

    “立刻。”

    老人似乎极其善解人意，立刻知道了李焱询问的，并不是他需要多久才能拿回自己的记忆。

    他问的是，从幻境解离，去到现实世界救下小灰毛，需要多久。

    像是头疯牛一样的李焱，甚至连老人需要拿走他多少记忆都没过问。

    仿佛那些人类最为珍视的东西，在他此刻看来毫无价值。

    当然，在李焱朴素的世界观里，如果人死了，当然所有的一切都将再无价值。

    ……

    现实战场中，那颗深黑色的动力源炸弹，从小灰毛渐渐垂软的手中掉落。

    一只指节修长手掌，将它轻轻地按回小灰毛的手里。

    她已经没有了力气再抬起头来，再看李焱一眼。

    只能感受到他掌心的温度，和柔软的声音：

    “不许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