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故乡，高天
实事求是地说，自从高天原神降侵入出云以来，出云国的科技和经济反而有了前所未有的快速增长。
战争果然是文明进化的最快途径。
依靠窃取而来的神明权柄，出云除了将绝大部分力量用来锻造诏刀外，剩下的哪怕是极小部分，都对出云的繁荣做出了极大的贡献。
短短几个琥珀纪，出云国的繁荣昌明，就已经达到了预言之书里高天原的程度。
曾几何时，出云国还认为那是永远不可企及的神话。
除了时不时要提防高天原的入侵，造成一些损伤，但整个出云国如今拥有的神力、科技、文明……再加上【护世诏刀】，战争的天枰已经朝着一方偏斜，胜利的曙光似乎已经开始出现在出云。
最终战到来之时，正义终将战胜邪恶，人类的光芒必将驱散邪魔的黑暗。
绝大多数出云国民对此深信不疑，然而事无绝对，肯定还是有少部分软弱分子，也坚信着&34;灭世论&34;
他们深信人类神来有罪，高天原神降就是灭世惩罚。而人类居然背弃神明，窃取神明权柄妄图弑神！这一定会遭到神明更加残酷的惩罚，人类必将灭亡。
这群膝盖软了的人被称为&34;投降主义&34;，然而这群人却有着绝对狂热的信仰。
每当被虚数潮汐污染的高天原鬼神降临时，他们常常疯狂地去主动拥抱这些污染，让自己变成恶鬼，他们坚信只有这样，才能在众神审判下，存活下来。
离焱坐在一家名为&34;西村料理&34;的餐厅里，他在等人。
不多时，一群身着战斗甲胄的士兵率先进入了餐厅，他们将正在用餐的食客们全部清理出去，手段并不张扬。
这家餐厅规格颇高，食物质量也很好，所有也有许多权贵在此，偶尔有些不太乐意的官员，看到士兵们肩膀上的纹章，瞬间就变得配合无比。
纹章是云纹玫瑰，出云国宪兵团。
当整间餐厅只剩下离焱一个人时，士兵也全数退了出去，没过多久，一个身穿笔挺军装的男人径直走向了离焱的餐桌。
满头银丝，面容却不苍老。
宪兵团长，伊塞亚·托马斯。
托马斯团长扯掉皮手套，在离焱对面坐下，打了个呼唤服务员的响指，然后颇有兴致地看着离焱。
“年轻人，你似乎对我的到来没有丝毫惊讶，不愧是出云的最强战力，历代最强的执刀者之一。”
“当你的士兵进来的时候，我大致就有所准备了，只是没想到是您。”
宪兵团负责处理出云王城的事件，包括高天云神鬼的污染源，还有……“投降者”。
当出云被高天原单方面屠戮的时候，是这个“人类最强战力”带领脆弱的出云，不知葬送了多少生命，付出了多少代价，然后夺取了最初的神明权柄，由此第一把诏刀，亦是第一代【真】的执刀者。
没有人知道他的年龄，整个似乎从出云存在时就一直庇护着这个世界的男人。
离焱的尊敬是发自内心的，整个出云，都不会有人对这位老人的功绩有所质疑。
托马斯非常随意地跟前来的服务员报了几个菜名，轻声笑道：
“这家的牛肋排和鱼生非常棒，以前厨师长的鹅肝也做得很绝，现在……他的后代似乎没有完美继承到这项厨艺，我想想，这应该是3个琥珀纪以前的事了。”
“我没有后悔将诏刀和护世的责任交给你们年轻人，或许你会觉得真吾的表现不怎么样……但是，我希望你能理解，即便是我，也没办法比他做得更好。”
“那家伙的职责履行的很好，是个不错的队长，” 离焱非常坦诚地说道，“虽然他那个人看起来真的很不靠谱。”
“那就好，想当初，我的那些老伙计……”
“对不起团长，陵园的尸骨数不胜数，我没有时间来听你那些陈旧的英雄故事。”
离焱尽力忍耐，但他确实完全没有心情去听托马斯追忆往昔，哪怕他们曾经都是英雄。
他打探到的消息，明明是联系“投降者”里的中层领导者，这是出云官方隐藏在投降者里的卧底，谁知道，来得居然是宪兵团团长。
被打断思绪的托马斯没有丝毫怨气，他很清楚面前年轻人的愤怒从何而来。
老人颇有些玩味地自嘲：“没错，整个出云投降派的领导者，就是我。当一收到消息你要联系投降派，我就决定了亲自来见你一面。”
听到托马斯亲口承认，离焱除了觉得替死去的队友们觉得寒心外，内心已经没有任何想法，连语气也开始变得冷漠起来：“为什么。”
托马斯的情绪没有任何变化，只是随口说了一句：
“因为我和你一样。”
离焱的表情也没有任何波动，可心底早已掀起了惊涛骇浪。
“年轻人，不用掩饰，十米开外都能听到你的心跳，”托马斯喝了口咖啡，语气依旧无比自然，“我们都来自高天原，神鬼诞生的地方。”
“作为获得诏刀时间最短的执刀者，却拥有一战连斩两具神鬼大将的实力，你确实称得上出云有史以来的最强者，因为你的血脉，你体内蕴藏的力量，原本就来自那里。”
“所以你放弃了守护出云，选择要重归众神怀抱，选择去领导这群投降者，以此来迎接众神，背叛人类。对吗，团，长，大，人？！”
离焱几乎是咬着牙说出团长大人四个字，他心底的愤怒彻底掩藏不了，随时处在爆发的边缘。
“冷静些，年轻人，或许你忘了，你我原本就不属于出云。换个角度，对高天原来说，我们才是背弃种族的’反叛者‘。”
红发少年不屑地冷笑：“不，我和你不同，我在出云长大，这里有我的老师，我的朋友，我的战友，我爱的人，所有美好的不美好的记忆，哪怕我身上流的不是出云的血液，但这里，就是我的故乡！”
老人眼神有些迷离，似乎又在回忆着什么往事，但在片刻失神后很快又恢复过来，神情瞬间变得无比严肃：
“8个琥珀纪以来，自第一只神鬼出现，从出云反抗高天原入侵的第一战起，大小战役2831场，我，伊塞亚·托马斯，从未缺席！”
离焱哑然。
他知道托马斯没有说谎，出云国所有的神鬼事件，小到污染入侵，大到恶鬼大将降临，都是这位老人，这个自称高天原的“背叛者&34;在指挥处理，甚至亲临战场。
&34;我也有珍惜的东西，也有失去的东西，一点也不比你少，我曾经也是热血满腔，年轻人……可是这么多年的杀戮，这么多年的抵抗，如今就快要见到胜利的曙光，我的心中却出现了更大的不安！&34;
一直情绪稳定的老人不知为何突然激动起来，有些浑浊的眼珠死死地盯着离焱，那双眼睛像是拥有了某种魔力，仿佛要把红发少年拖到深渊里去。
老人又打了个响指，这次唤来的却不是服务员。
离焱看到了老人眼里燃烧起了火焰，纯白、炽热、刺眼……
他的双眼灼烧般疼痛。
这次没有战斗，但他知道，自己的双眼也燃烧起了同样的火焰。
纯白、炽热、刺眼。
仿佛太阳，强大的让人难以接近。
这是隐藏在离焱体内被托马斯激发的，磅礴神力。
年轻人和老人来自同一个故乡，高天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