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迷途羔羊沉默无言
黑体能量释放了十分之一，就已经是目前林路明的极限。
再次昏迷中，林路明被强光惊醒，像是利刃撕破了黑色的幕布，透进无数光亮。
他睁开眼睛，是陌生的地方。
自己站在阳台上，在高楼之上，月色很美，眼前的城市静谧安宁，又繁华热闹，他眨眨眼睛，意识到这里不是摇光。
这里没有摇光那么发达，也没有边界屏和黑体主体，相比之下，也少了摇光那钢铁森林中压抑禁锢的感觉。
“你才多大，你就经历这些事情。”
赵晓寒的声音，林路明目光一转，是赵晓寒，旁边还有一个女孩，长发及腰。
又是回忆？还是这个家伙的，自己为什么要看他的感情线啊。
林路明不禁吐槽，这算什么啊…
“因为，总得有人挺身而出。”
女孩背对着自己，回答得很认真。
“会有比我们更小或者大得多的人，去清除异常，去和那些变异人抗争，去面对常人不能面对的东西。”
“有光就会有暗，我们可以生活在光明之中，并不意味我们生来如此，有人为我们提供光明，并阻止黑暗。”
“对啊，少我一个又如何？”
听了这话，林路明撇撇嘴角，他大致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听这语气，赵晓寒还是挺怂的。
想到他居然用下三滥的手段逼自己反击彼岸花变异人，他就想吐。
好虚伪…
“就怕差我一个。”
女孩抬起头，看得赵晓寒语塞。
他看向外面，灯光璀璨，人间烟火无数，在窗户上倒映出点点星光，月亮依偎在云里，归巢的鸟儿打着哈欠入眠，城市依然醒着，风奔跑在各个角落，吹起女孩的发丝。
“所以，我要接受吗？我的宿命？”
赵晓寒苦笑，他还是觉得之前平凡的生活更好。
“不是接受，从你出生那一刻起，你的未来就已谱写好，这取决于你是想中规中矩走完，还是写下更多本应属于你的精彩。”
他在恐惧。
林路明看出了赵晓寒眼中的犹豫，和之前现实中那吊儿郎当的模样大相径庭。
“到底是什么让你敢去面对那些东西？”
在外人看来，女孩不说是有多柔柔弱弱，但和异常和变异人打交道，这种反差还是难以想象。
女孩看向远方，长长的睫毛闪闪，她深深吐了口气，道：“不尽的远方，有无数人与你息息相关。”
“我以前也不理解为什么有人会为了从没接触过的陌生人付出生命，这与他们何关，回望历史，不乏有人抛弃现有的一切安稳生活，为了不曾见过的美好世界战斗，他们看不到那个世界，却心甘情愿牺牲。”
女孩抬起手，伸出手指指着远方。
“你看。”
赵晓寒看去，是夜晚的城市。
这座城市中有百万千万个人，也有更多的孩子，是这城市的未来。
“黑夜来临时会有光芒亮起，危险来临时会有人挺身而出。”
“太阳会在几个小时后再次升起，所以我们要让沉睡的孩子们也能看到新的一天。”
不能有人再死了。
赵晓寒再次沉默，他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
林路明看得津津有味，他突然觉得，自己算不算在看别人黑历史。
赵晓寒看起来很青涩，眼神中都透露着清澈的愚蠢，林路明想不通他是怎么变得那么狡猾的，从现实世界看见他第一眼起，林路明就知道这个家伙不好对付，精灵古怪。
而现在，看起来林路明随随便便都能把他玩得团团转一样。
女孩突然拉住赵晓寒的手，赵晓寒浑身一震，面部肉眼可见地红润起来。
“来，试试。”
赵晓寒掌心朝上，女孩抓住他的手腕，五颜六色的光芒迸发而出。
赵晓寒眼睛睁大，城市的缩小立体图在他手中出现，仔细一看，甚至能看到阳台上，那两个靠得很近的小小的身影。
“我从未见过如此纯粹的异能，作为进化人，其进化程度远超他人，赵晓寒，你理应是神明，也只能是神明。”
林路明绕过去，他看见女孩眼中有许多他无法理解的东西，不止林路明，当时的赵晓寒也无法明白其中意味。
“都滚出去！”
林路明猛地从梦中惊醒，耳旁的吵闹还在继续，他抬眼看去，一个白色的背影堵着门，不让外面的人进来。
仇清衣？
邵之江为难地说：“衣姐，就让我们进去看看吧。”
仇清衣两眼一瞪，寸步不让，道：“去去去，我看看谁今天敢进来一步！”
“林路明才多大，这才几个月，他进了几次医院，有你们这么搞人家的吗？这像话吗？我是医生，我就应该为病人负责！”
“衣姐，我们也没想到他会自己跑出去啊，这种事情，我们也没办法。”
“总之今天不准进来，必须让他好好休息几天，何队？将军来了也不好使！”
门“啪”一下关上，仇清衣转过身，发现林路明正看着自己。
她不好意思笑笑，将碎发盘到耳后，道：“没事，你醒了，没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吧？”
林路明摇摇头，表示自己很好。
“那就好，你就好好休息，有什么需要的叫我就好，就按旁边那个…”
“这个红色的对吧。”林路明已经看到了那个熟悉的按铃。
“对对，哈哈哈，都熟悉流程了，那我就不打扰了，你好好休息。”
仇清衣走出去关好门，病房重回寂静。
“你醒了。”
林路明转过头，是赵晓寒。
赵晓寒倚在墙边，偏头看向门外。
“关于这件事情，我很抱歉。”
林路明眼睛眨眨，他还会道歉？
“当时是我认为最佳时机，激发你的潜能…”
“你在用我们的命作为赌注。”
林路明打断了他，他知道自己死了赵晓寒也不会存在，所以用了“我们”。
赵晓寒一愣，下意识点头。
“如果我失败了呢，我死了呢？”
“你不会死。”赵晓寒笑了一下，很自信，“我说了，最佳时机，我们是一起的，我知道你一定可以。”
林路明疲惫地闭上眼睛，很累。
“我想杀了你。”
赵晓寒不说话，过了一会才低低应声。
“昂。”
林路明一下坐起，指着赵晓寒的鼻子：“你知不知道，我当时完全没有一点准备，我整个人都是在发懵，如果当时我没有成功怎么办，我会看着王独死在我面前，我会看着他摔得粉身碎骨，然后呢，我可能会成功，但王独会复活吗？你有没有想过这个？”
“我知道。”
“那你是什么意思！”
“我也知道那不会发生。”
林路明愣住了，这家伙普信吧？
“相信我。”赵晓寒将重心从墙边换到中心，站稳了身子。
“我是修正者，我明白什么事情能做什么不能做，我也明白哪些事情必须去做，必须去影响。”
这不是普信，是普信过头了吧？
林路明躺下去，不想和他争辩了，只想冷静一下。
赵晓寒忧心忡忡，他开始担心林路明的状态。
他正想再说什么，林路明突然开口。
“赵晓寒。”
“嗯？”
“你说，人类为什么需要神这个东西？”
“嗯？”赵晓寒明显意外，不知如何回答。
“我又看见了你的曾经。”林路明缓缓说道，似是等着对方提问。
“你看见了？”
林路明坐起来，道：“我能感觉到，你和我都是一样的人。”
“你知道我来摇光是想干什么吗？我以为我可以离开荒野那个死亡之地，我以为摇光是人类的救星，我不想再去经历什么东西了！”
“从小我就是一名战士，十八岁的成人礼是在荒野历练，和那些怪物一起，我会害怕明天醒不来，会害怕在哪个瞬间毙命。”
“我不想再这样下去了，护卫队说我可以来摇光时你知道我有多开心吗？我以为我解脱了，我可以快乐地活着了，可是你看现在呢，你们为什么一定要让我做我不想做的事情！”
林路明无力笑笑，道：“你以前也和我一样对吧，你也不想去死，你也想好好活着，可你现在却开始…”
赵晓寒无言，他明白自己操之过急了。
“异能释放的时候，你是什么感觉？”
什么感觉？
林路明回忆，居然是一种很轻松很愉悦的感觉，自己的思维变得异常清晰，可以更好去使用自己的力量。
自己在一瞬间变成了自己想都不敢想的人，拥有无法想象的力量。
“如果你没有吸收黑体，你可能会在后续的历练中死在荒野，无人知晓，又或许会安全回到散关居，在后面的战斗中死去，也有可能会平安生活，身旁的人会一个个离开，最后轮到你自己。”
“你会觉得这样挺好，但这只是最好的预想，如你所见，摇光主城都出现了异常，你怎么能保证孤立无援的流浪营地会安稳下去？”
“这不过是你的猜测罢了。”
“我说过这个世界需要重新修正。”面对质疑，赵晓寒没有气恼，心平气和继续说道：“荒野是一大片弱肉强食的黑暗世界，信奉丛林法则，没有强大的庇护是难以长久的，你认可吧？”
这林路明倒是不能反驳，不说变异动植物和变异人，也不说恐怖的异常，就连流浪营地之间也经常会因为各种原因大打出手，自相残杀。
“异常出现在摇光主城，证明摇光出了问题，我更愿相信是黑体主体的原因，这是最乐观的估计，也很危险，失去了黑体主体，摇光主城就是强大一点的流浪营地。”
赵晓寒继续说道：“你自己也明白，七大生存舱是人类文明的代表，如果摇光覆灭，那么人类的希望会黯淡多少？”
那个时候，无数人会变成待宰羔羊，而羔羊没有资格讲规则。
这次是摇光，下次会是谁？
变异人只会不留余地地摧毁人类每个栖息地，摇光现在还在，还能保护散关居，目前的情况就是如此，不容林路明选择。
不容林路明选择，即使没人逼他，他也必须明白。
林路明咬着嘴唇不搭话。
“我很抱歉当时那样对你，但我不得不这样做，我有把握，相信我，我们都能活下去。”
可是回想起来，林路明依然心有余悸。
“去战斗的又不是你，所以你才站着说话不腰疼吧。”
面对林路明的讥讽，赵晓寒没有生气，而是笑笑，伸出手来。
“你看，这是什么。”
只这一句话，林路明眼前的景象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他本是坐在病床上，此时却出现在沙滩上，阳光明媚，海风阵阵，海面风平浪静，风景极好。
“诶诶？”
林路明还没搞清发生了什么，听到赵晓寒打了个响指，一眨眼，自己又回到了病床上。
刚刚的感觉，极其真实。
“你又影响我？”
“没有，刚刚给你展示的是我的异能。”赵晓寒双手抱臂。
“你不是意识体吗？你是只能对我使用还是对所有人都可以？”
“对所有人都可以，包括变异人。”赵晓寒走过来，“力量不多，但是够用。”
“所以你说，我们都能活其实是因为你还有这种底牌？”
“没错！”
“你不早说！”
居然不早说！让自己吃那么大亏，林路明想跳起来打他。
“冷静冷静。”
本以为赵晓寒是圣母婊，没想到还能这样。
这个人，果然狡猾。
“言归正传。”赵晓寒严肃地说，“现在的情况就是这样，你也明白，没有什么如果假设，摇光的情况已经很不好，需要去行动。”
“你是唯一变量。”
林路明自然不希望摇光倒下，也不希望看到王独坠落时自己只能无力地看着。已经很明显了，他只能继续走下去。
那条路的终点，就是成神。
去变强，变得可以保护自己，可以保护别人。
何云说过，这是末世时代，七大生存舱处于一种奇特的平衡之中，既不想让其他人分羹，也无法去抢食。
如果摇光真的倒下，那散关居也避免不了被抢夺的命运。
扪心自问，摇光又凭什么白养自己。
弱者遵守规则，强者突破规则，更强者修改规则。
七大神明已经消失，林路明不敢想象自己居然会背负这样的责任。
世事无常，想想都觉得好笑。
何云在上一次其实说得很清楚了，帮助摇光，散关居的人也会生活得很幸福快乐。
这其实也是一种等价交换。
价码写得很清楚，只是林路明不明白。
他猛然醒悟，对啊，他怎么没有明白！
赵晓寒说的没错，没有什么假设如果，事实摆在眼前，只能这样。
成为羔羊还是屠夫，可能只是羔羊啃食的青草。
改变这样的状况！
“相信我，我们都不会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