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虚左以待

    翌日，践行宴设在御花园的亭台楼阁处。御花园里繁花似锦，天后古稀之年仍容颜焕发，神采奕奕。对于太子妃毒害侧妃真相大白一事，天后惩戒和偏护之意早已格外明显，如今不仅给足七王爷颜面，更是大办辞别宴。

    格局已开，七王爷虽丧女已久，但对于真相仍是愤恨不已。以至于整场午宴中，七王爷对太子的脸色异常难看，太子亦是脸色不愉。

    “七王叔和皇婶此次一别难相见，婠婠敬您二人一杯。”

    天后座下，她一袭宫装礼数十分到位，落得天后眼中越发满意。与七王爷夫妇二人敬完酒后，她便借着醉意向天后众人告辞退去，刚刚行至一小道拐角差点与一名白衣男子相撞。

    “放肆，何人胆敢唐突公主殿下？”秋冬反应迅速，第一时间将她护住。

    那白衣男子身后还跟着两名宦官和两名丫鬟，见此吓的冷汗直出，立刻请罪。可她的视线却出乎意料的落在从未见过的白衣男子身上，后宫外男禁止入内，这人身份令人揣摩。

    那白衣男子身姿挺拔，却始终垂头不显面相，附着宦官丫鬟一起跪下。

    她看了眼丫鬟手中的古琴，随后不动声色的质问“乐坊的乐师？抬起头来让本宫瞧瞧”说罢，那人却恍若未闻，几乎纹丝不动。僵持之际，时间飞逝，这急了身后的宦官“回殿下，这是天后最近提拔的赵乐师。时辰将至，我等奉命赴宴演奏声乐。您看这时间将至……”

    那宦官能以天后名义如此相护，只怕其中隐喻已经敞亮了，她浅笑一声“原来是皇祖母的人……那去罢，勿耽误了时辰”众人听她松口，心中也松了一口气，立刻带着那名白衣男子自小道离去。

    待脚步声渐行渐远，她意有所指的询问“此事有多久了？”春夏秋冬二人见此也有些懵然，毕竟此乃天后欢愉之事，其中细节旁人难以知晓。

    “天后谨慎，只怕唯有起居注有明确记载”。

    她轻抚着身旁的一株盛开的桃花，俯身浅吸一口香气“日后千万留心”。

    帝心如渊，难碰亦难猜，但有时终究离不开身边人的左右。

    宴行一半，七王爷酒后情绪四起，巧在中途透气时碰到了一同醒酒的右相。

    此刻，右相正一袭绛紫官服姿态矜贵的倚在一石柱旁。两人虽相识五六载，却从未深交，毕竟道不同不相为谋。

    今日，七王爷见着向来清正端庄的男人竟一副风流倜傥样，不知为何起了些交好之意。琢磨一番后，七王爷向着男人主动示好“顾大人也出来醒酒？”

    右相闻声抬头，眼里有些意外。他从容不迫地起身理了理官服衣摆，恭恭敬敬行了一礼“见过七王爷”。

    七王爷摆了摆手“都是文人骚客讲究的名头罢了，何必拘谨”。

    “王爷心愿已了，如今可安心启程回封地了”。

    见右相不卑不亢的态度，七王爷一时感慨“当初本王就不赞同这桩婚事……如今倒显应了”。

    “说到这……本王还得感激右相替小女伸冤”说完，七王爷行礼的动作被男人拦下“王爷折煞臣了，铲奸除恶乃臣分内之事”。

    好一个分内之事，七王爷低喃一番“铲奸除恶……”随后一声大笑“好一个铲奸除恶”。

    廊道上此时并无他人，两人既坦诚相待，敞开心扉也未成不可。

    “天道有轮回，王爷相信便是”。

    “若真有这个轮回，本王倒要拭目以待了……可惜那畜生如今却毫发未损。”

    闻言，右相眸眼一凛，倏尔轻笑“王爷慎言”。

    经右相提醒，七王爷才意识自己酒后失言，一时道出大忌。七王爷神色骤变，忽然细细打量着眼前人“往日宫宴上只见右相千杯不醉，今日怎会出来醒酒？”

    右相意味深长地走近，行至七王爷身边时施施然开口“那微臣自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了”。

    七王爷大笑“本王就喜欢与聪明人说话”。

    “申时一刻，微臣在醉仙居替王爷设宴一局，不知王爷是否愿意赴邀赏脸？”

    醉仙居，倒是个文人风雅之地。

    七王爷捋了捋胡须，凝神反问“那敢问右相这设宴之人到底为何人？”

    右相正色道“自是能替王爷扳倒畜生、报仇雪恨的人。”

    “右相为何这般笃定本王会与你合作？”七王爷抬手理了理官帽，动了动脖子，将四周景观收入眼底。

    “如今王爷与太子的疏离群臣可知……王爷就不怕他日太子杀人灭口？”

    果不其然，狐狸露出了真面目。

    七王爷冷笑一声“你想让本王如何做？”

    “什么都不用做，照旧太子说什么便是什么……”

    “你想让本王重新博得太子信任？”

    “抱朴守拙难道不是王爷这些年的为政之道？”

    随即，右相丢下一句话后径直离去，唯留七王爷神情凝重的独立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