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
两日后，明水城——
刚刚偃旗息鼓了一整日的朱雀军从今日清晨开始便又发起了更加猛烈的进攻。
此次征战，朱雀三千“守卫”统领申屠予此时正死死的抓着手里的传讯雀羽，上面只有几句话，却使得他今天天还没亮就召集大军再次向明水城发起了进攻。
“玄武水神宫开启，新任水神官已前往明水城，今日若无法攻下，即刻撤军”。
今日是最后一日！
“召集所有‘守卫’，结朱雀印！”不能再拖了，若是再攻不破这“风神镇守”阵列，此次征伐便只能到此为止了。
明水城墙之上，子桑白榆手持飞廉剑支撑起“风神镇守”阵列，即使有昨日一整日的休息，此时他也几乎已是强弩之末。以一人之力连续几日撑起这巨大的阵列，还要时不时相助城下战场，若是朱雀守卫列起“朱雀印”，这“风神镇守”必然就撑不住了。
正凝神思索之际，只见朱雀守卫三千人突然停止攻击，且每百人分成一组，排列成序。
子桑白榆心想，果然要结朱雀印了吗。
朱雀印是朱雀国守卫最强的攻击阵列，只是阵列列起之时需凝聚所有列阵人周身灵力，稍有不慎甚至可能将列阵之人吸干，从此再也无法控制灵力，因而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摆出此阵列。
子桑白榆当机立断，猛然将飞廉剑拔出，收拢灵力，看着下方正不断凝成的巨大朱雀虚影，执剑而立，准备以自身接下这道朱雀印。
失去飞廉剑不断输送的灵力，风神镇守也渐渐消散，若是他接不下这一击，即便是玉婵赶来了怕是也晚了。
正当子桑白榆紧握飞廉神色肃穆之时，突然他像是感应到了什么，紧绷的精神猛然放松了下来，看着城外的沧澜河，脸上露出了笑意。
此时朱雀守卫的朱雀印已然列成，巨大的赤红朱雀现于城外上空。
“毓王子桑白榆！此乃我朱雀守卫最后一击，若此印不中，即刻退军！”申屠予向城墙上的子桑白榆喊话，本以为子桑白榆撤去风神镇守是想以自身之力接下，可谁知此刻对方竟毫无防守之意，甚至连飞廉剑都放下了！正以手肘撑在城墙上，托腮看着他们，居然还在笑！
“王爷！是否令大军回防？！”寒霜看着对面声势浩大的朱雀印，再看了看自家丝毫不担心反而好像还在欣赏盛景的王爷，寒霜简直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
“申屠予，望你说话算话。”子桑白榆回应对方的喊话，只是这略带调笑的语气令申屠予气的险些灵力供应不稳。
申屠予不再喊话，直接操控着朱雀虚影砸向明水城城墙。
赤红的朱雀越逼越近，城墙上的所有人都感受到了这迎面而来的灼热，不由得低头闪避，只有子桑白榆依旧托腮微笑看着。
“王爷！快退吧！”寒霜看自家王爷丝毫没有避让的意思终于忍不住叫喊了起来。
正当众人向后退走之时，城外沧澜河突然翻起巨大波涛！河水不断升高竟是化成了一道水幕将这逼人的热气隔绝在水幕之外。
河水还在翻涌，整条沧澜河的河水都仿佛聚到了一起且不断升高，形成一座仿佛定在那里的水浪。水浪之上，一道黑色的身影若隐若现，正是奔波了两日刚刚到达的水神官玉婵。
玉婵立于水浪之上，与已经停在半空的赤红朱雀对阵。指尖翻飞，以手列阵，无数道水流飞起到空中凝成一条水龙。无多于废话可说，掌心一握，水龙直接向着赤红朱雀撞去，一时之间水气蒸腾。众人视线受阻，难以分辨究竟谁胜谁负，只有子桑白榆从头到尾都没有露出丝毫紧张，似是确信不会出现第二种可能。
水汽逐渐消散，众人终于得以看清。果然，明水城外已无一丝火羽，只余那道巨大的水浪以及连衣袍都未曾损毁的黑色身影。
“还请守卫统领信守承诺！”一直在城墙上仿佛看热闹一般的子桑白榆，向对面已经开始冒冷汗的申屠予喊话。
此时已经不是退并不退兵的事情了，玄武水神官亲临，我方守卫因结朱雀印已经暂时失去战斗力，看着对面那滔天的水浪，申屠予此时只希望这位新任水神官能给他们守承诺的机会。
“立即撤军，不然，你们觉得这沧澜河水能淹死你们多少人。”玉婵玄色的神官袍袖在空中翻飞，衣摆上暗金色的花纹因灵力的运转而散发出淡淡的光华。
听着玉婵冷漠的语气，申屠予却是长舒一口气。
“朱雀军听令！撤军！”
城外战场上赤红色的朱雀军渐渐退去，只剩下无数战死的尸首跟尚未熄灭的烽火。
“玄武有灵！我们胜了！”不知是谁带头喊了起来，逐渐城上城下所有玄武国的士兵皆呐喊起来，这是属于所有人的胜利，也是玄武国从此不再势弱的开始。
玉婵收起灵气，水浪重新落回沧澜河，化为河水继续奔流。
玉婵落到城墙上，看着眼前笑眯眯的子桑白榆，想到方才的千钧一发，一时不知道是该生气还是该……抱住他。若是她没有及时赶到，子桑白榆或许已经因那道朱雀印重伤，又或许……
看玉婵抿着嘴盯着他，又不肯说话，子桑白榆轻叹一口气，上前一步抱住了她。玉婵顿时浑身僵硬，耳朵不经意间染上了红色，可抱住她的这个人居然还不知收敛，居然凑到了她耳边，说：“就知道你会忍不住跑来的。”
这一句话，玉婵顿时什么气恼脸红都没了，只剩下咬牙切齿，直接一把将子桑白玉推开。
子桑白榆被推得后退，竟是直接一手搭着飞廉剑直接靠着城墙坐在了地上。
“实在是有些脱力了，有什么问题我一会儿一定知无不言。”
看着子桑白榆眉宇间透露的疲惫，玉婵终于也不再强撑，也背靠城墙坐了下来。
“方才若是那朱雀守卫再犹豫一会，我这出‘虚张声势’怕是就演不下去了。”玉婵将头向后靠在墙上，闭上眼睛叹气。连续两日不眠不休御水赶路，刚一到明水城又正面接了一记朱雀印，即便是灵力再充沛也实在是支撑不住了，就连那看似唬人的水浪，以玉婵刚才的状态，能维持住也已经是极限了。
“咳咳……那个……王爷王妃，不如先进城休息一番如何……”一直站在一旁被当作不存在的寒霜终于忍不住说话了。两位主子看上去都已是疲惫至极，这城墙上实在不是个能好好休整的地方，这才没忍住出声。至于王妃突然摇身一变成了水神官这件事，忠心如寒霜，觉得还是让主子先好好休息更为重要。
“也好，连日奔波想必你也累了，先去换件衣服好好睡一觉，有什么事都等休息好了再谈，如何？”子桑白榆歪头看向玉婵，眼含笑意。
“好……”反正子桑白榆也跑不了，无论他亲近自己是为了利用还是别的什么，也先听听他作何解释再说。
子桑白榆在明水城的住所是一座不怎么起眼的小院，只能算得上干净整洁，然而对于战况激烈的明水城，这已是很不错的了。玉婵自然也不会挑剔，脱了神官外袍，几乎是粘床就睡。子桑白榆也是损耗过度，只大概吩咐了宋将军善后，便也躺倒了。
二人这一睡就是一天一夜。
此时明水城充满了大战之后的忙碌气息，打扫战场，稳定军心，修复因战火损毁的家园，一切井然有序。子桑白榆稍作询问见并无什么大事，便来到了玉婵休息的卧房。
玉婵走时并未携带行李，此时只是随意找了一件外袍穿着，观其样式似乎还是男装。不过当下她可没什么心思考虑应该穿什么衣服，看着子桑白榆神情淡然的坐在对面倒水，她有一肚子的问题想问。
似乎也是看出了玉婵想问又不知从何问起，子桑白榆先倒了杯水，递到她跟前。
“别急，先喝口水，一个一个问。”
玉婵端起杯子来，却又放下，终于抬眼问道：“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我就是新任水神官的？”
子桑白榆不慌不忙：“三年前，青云山上。”
玉婵：“……”玉婵在心里暗骂了一声。
“那为何当时没有找我出来？”
“当年我本以为青云山上的是前任水神官无芊，可后来发现虽有灵力波动，却不似无芊的那般柔和，因此我猜测或许是已经有了继任水神官，我那次前去本来也没有召回水神官的意思，于是也就没有找你出来。”子桑白榆放下水杯，抬眼看向玉婵。
“我甚至都没有想到会在那时与你产生交集，若不是你刻意避着我又替我照顾那株绿梅，还时不时给寒酥一些……小玩意儿，我或许根本就不会如此在意你。”
“小玩意儿？什么小玩意儿？”当年确实经常喂给寒酥一些吃食，也经常抱着它睡午觉，可除此之外应该没给过它什么其他东西了……
子桑白榆眉眼一弯，暗笑了一下，提醒了玉婵一下：“千丝结……”
“噗！！”玉婵一口水喷了出来。千丝结……千丝结是什么！是四国之中统一的，作为表达相思之意的绳结。当年玉婵只有十六岁，第一次见到子桑白榆，他正抱着寒酥躺在那株梅树下，伴着细碎的光与梅香，煞是好看。后来便开始不由自主的帮他照料那株梅花，只是躲着他，只敢在他靠着梅花休憩或者躺在回廊上的时候看几眼。再后来，无意间撞见附近的女子在青云山的一棵古树上系千丝结，她竟然也鬼使神差地开始打起了千丝结，不过并没有系到古树上，也没有暗中送给子桑白榆，而是丢了。当时寒酥已经学会赖在她怀里睡觉了，只是没想到，百密而一疏！当时她刻意丢的离他们的住处很远，谁能想到居然会被寒酥叼走，还被子桑白榆拿去了！
玉婵双手捂着脸不敢抬起头来，耳朵连着脖颈一片绯红。
“所以，当我在王府中确定你就是三年前的故人的时候，不仅知道你就是新任水神官，也知道，你自三年前起，便心仪于我，是吗？”子桑白榆一手撑着脑袋，笑眯眯的看着面前以手掩面的玉婵。
突然之间，这发问人跟解答人的身份就发生了转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