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张姑娘番外——春阑珊

    她叫张春珊，是张嬷嬷手下的一名婢女偷偷生的。

    听嬷嬷说，她是她母亲与府里的一个马夫偷偷苟且生下来的种。母亲很爱他，却不想，那个马夫没有与母亲私奔的打算。

    结局是，母亲被当今的丞相夫人发卖了。原本她是要被丢弃在野外的，丞相小姐听说了，觉得她可怜，偷偷叫嬷嬷养着她，她才能平安长大。

    她从小就长得漂亮，清秀可爱，嬷嬷很喜欢她，在后来嬷嬷就算入宫了也会尽量每个月来看她一次，这是她最幸福的一段日子。

    不过，她一直都很幸福。

    但后来，听说皇后娘娘病逝了，那时候她才三岁，什么也不懂，只看到嬷嬷偷偷掩面哭泣。

    她问嬷嬷，什么是死亡，嬷嬷说，死就是一个人跑去了很远的地方，再也见不到了。

    再后来，她慢慢长大了，叛逆的性子，让她不想嫁人。

    嬷嬷也纵着她，哪怕经常忙于宫中事务，也会经常给她些零钱，叫人保护她。

    那日，还记得是夏日炎炎，烈阳高照的，她翘着腿，在树下搬了把躺椅躺着舒服。

    树影婆娑，一个男人就坐在树上瞧着她，但是戴着面具，她看不清他。

    她太无聊了，想跟他聊聊天，但这人跟个闷葫芦一样，话少的可怜，嘴里也离不开太子殿下太子殿下的。

    他说，那是他的主子。

    她也才第一次知道，当今的太子殿下，她开始感兴趣，追着他问。

    他说，太子殿下气质出尘，年少老成，是所有皇子中最出色的一个。

    那天下午，她与他聊了很多，虽然全都是关于太子的就是了。

    但是呢，她也逐渐了解了这人了，在日复一日的相处中，她发现，这人虽然是个闷葫芦，但其实呢，是人冷心热。

    他成熟又稳重，跟她一点都不像。

    可是美中不足的是，这个人太死脑筋了，一点都不知道她喜欢他，哪怕表现得再明显。

    再后来，嬷嬷叫她给太子当个通房丫头，可把她吓坏了，但得知，太子是个女子，她想到那人总挂在嘴边，心里醋的要死。

    她故意就脱得只剩下肚兜，举止妖娆，勾引太子。因为她知道，某人正在房顶上呢。

    再后来，她就再也没看见他了。

    她成为了太子的侍妾，住在西偏殿，一个人百无聊赖，身边人也是战战兢兢地伺候着，也不敢同她多说话，烦闷得很。

    她平时能打发时间的，就是偷偷从外面带来的话本子。

    可是话本子看多了也会腻，她越来越想念那个闷葫芦了，可惜她好像都看不着他了。

    唯一有趣的就是，太子的伴读见到她，眼神中总是含着敌意，后来一打听，不得了，这居然是太子救下的临国质子。

    她本来想打趣一番，可是这个质子眼神太阴森了，只好作罢。

    时间过得很快，春去秋来，很快，太子就让她诈死逃出了宫，她终于自由了。

    只是可惜，哪怕出宫，却也没看见闷葫芦。

    后面令她费解的是，太子布了这么一步大棋，居然只是想摆脱太子这个身份。

    要是换作她，指不定想着争夺皇位成为千古女帝呢。

    可能太子的心境跟她不是同一个境界吧，毕竟她也就是个市井小民。

    不过太子对她确实很好，好吃好喝的供着，话本子都随便叫下人买，这深宅大小姐的日子，快活似神仙。

    后来太子为了她和嬷嬷的安全，分两路跑，说是她们会有人去接应，其实她心里非常期待，是不是闷葫芦接应她们。

    如她所希望的，还真是闷葫芦来接她们，说要将她们接到燕国去。

    她当时想，燕国，那太子殿下是不是和那质子好事将近了。

    果然，没几个月，两人就在一起了，琴瑟和鸣，好不恩爱。

    不过反观她自己这边，好像有些惨淡了。

    到达燕国的一处宅子前，她向闷葫芦表达心意了。

    她春心荡漾，内心紧张地看着他，希望他点下头。

    很可惜，他拒绝了。

    他说，他这辈子都不打算娶妻，他男儿志在四方，要去保卫山河了。

    那刹间，她的少女芳心碎了一地。

    她开始讨厌他，躲避他，不想再见到他。

    她年纪已经大了，嬷嬷说，再不嫁，就嫁不出去了。

    可是她还想再等等，看看那人能不能回心转意。她不信他这辈子都不娶妻生子，她宁可相信是因为他压根不喜欢她。

    直到她等了一年又一年，看着镂窗外的春意盎然，她死心了。

    她听从嬷嬷的安排，嫁给了一名书生，那书生待她温柔，为人处世都无可挑剔。

    她虽然不爱那书生，在年复一年的温柔相待中，她还是沦陷了，她想，她该放弃那人了，好好过自己的日子了。

    直到五年后，她收到了一封信，是那人寄来的。

    闷葫芦死了，死在了那片沙场上，临行前，他写了封信给她，上面只有寥寥几句话，像他的性子。

    他说，他其实爱她的。

    他说，他不想耽误她。

    他说，他希望她平安顺遂，有个好夫君，子孙满堂。

    小的时候她不懂生与死的区别，而现在，她明白了。

    她哭了，哭的梨花带雨，哭的肝肠寸断。

    原来她并不是放下他了，而是将他藏进心里，不叫任何人发现。

    阴阳相隔的苦，她明白得太过深刻了。

    原来这五年间，他一直偷偷看着她嫁人，看着她与书生恩恩爱爱，他才放心离开了。

    他其实也是有私心的吧，不然怎会写封信告知她，让她这般难受。

    可是，有些人，错过了，便是错过了。

    她的日子还要继续，她不能辜负那书生，也不能辜负他的一片苦心。

    再后来，嬷嬷走了。

    书生已高中榜眼，却始终待她如初，从未纳过一房妾室。

    她的后半生是幸福的，如他所期盼的那样，一辈子平安顺遂，有个疼着自己的好夫君，子孙满堂。

    她夫君是先她走的，临走前，她夫君握着她的手，说。

    “我知道你不爱我，但我希望下辈子也是和你……”

    她没回答，也不敢回应他，她怕成真了，下辈子就遇不到闷葫芦了。

    如今她还会时常想起，春意阑珊间，那人戴着张面具，看着骇人，却最是心热。

    下辈子，她与他，再在一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