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 她不是神，是得了长生的凡人（6）
墨修竹留在了长月城，居住在内城中的神女殿。
路尘珂是她的邻居。
在土地资源实在有限的长月城内，墨修竹分到了一个还算宽敞的寝殿。不知是不是人族对于神女的优待，笔墨纸砚琴棋书画这些东西，神女殿内一应俱全。
反观邻居路尘珂，他的房间比神女殿小了不少。房间内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一把椅子，拥挤异常，连放行囊都得腾好久的地方，更别提放置陶冶情操附庸风雅之物。
对此，墨修竹没有任何话语，究竟是满意还是不满，旁人无从知晓。
她就这么在长月城内城住了下来，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对任何事物都不抱兴致。
比起神女，她更像一个傀儡。
至少路尘珂是这么想的。
他受大祭司的命令前来保护神女，日常就是在神女殿前站岗，查问前来拜访的灵使，以及为神女通传信息。
这个任务看似劳累，实则清闲得很。平日里根本不会有人来寻找神女，更不需要他通传，至于保护，一个神明还需要凡人保护吗？
清闲如此，换做别人早乐开花了，路尘珂却对这个任务不甚满意。
在他看来，自己身为灵使，就应该在外城巡逻排查异常，又或者出城与妖魔战斗，庇护在黑暗中迷失方向的难民并将他们带回长月城。
总之，他满身武艺灵力高强，不应该在内城里和神女一起虚度光阴无所事事。
…………
城主下令让路尘珂将雪山神女带到内城城墙上，是入城十五日后的事情了。
永夜乱世已持续二十年，关于雪山神女可谓是众说纷纭，但人们心中都有一个共同期待：只要神女来到人间，人族就能安然无恙。
雪山神女到达长月城的消息经过十五天的时间已经传遍全城。这个在古老预言中能将人族带离乱世的神女，顷刻之间成了所有人的希望。
他们想要目睹神女真容，只为求一份心安。
长月城城主自然是同意的。二十年的乱世，无数次生离死别，许多人的情绪都在崩溃的边缘，此时让他们看见神女，看见人族的希望，无疑是最振奋人心鼓舞士气的。
因此，城主挑了个好日子，将外城的居民和内城灵使们聚集在内外城连接的广场上，又派路尘珂将雪山神女带过来，受众人参拜。
这日一大早，路尘珂就来到了神女殿，在殿外呼唤墨修竹。
枯坐了一夜的她听见呼声，呆滞地起身打开门，眼眸空洞无神，安静聆听着路尘珂的下文。
他恭敬道：“城主请您去城墙处。”
墨修竹并没有拒绝，迈开步子随路尘珂走。
前往城墙的路与往日很不一样。平日里黑漆漆的小道有了亮光，五步一火把，十米一灯笼。在永夜乱世，光芒变成了奢侈品，如此大规模使用照明物品，人族对雪山神女的尊重可见一斑。
走过一条条巷子，两人终于来到城墙处，此时城墙外的广场上已经聚集了不少人。
她带着路尘珂一起上了城墙。
城墙两侧各放着一口大锅，锅内不知放入了什么，使得大锅在没有柴火的情况下不断冒出火焰，照亮这一方天地。
城墙下的居民原本是在看火焰的，永夜中的火光可以给人带来温暖与希望，可当神女出现的那一刻，人们的目光不自觉往神女身上移去。
她通体雪白不染尘埃，是那般神圣那般高洁，与这黑暗的夜格格不入，却又能给人以一种希望。
游离于尘世之外的不因任何事物而出现波澜的眼神和淡漠疏离的表情，彰显着独属于神明的姿态。
最惹眼的莫过于她身上不断散发出来的白光。这光甚至盖过了火焰的光芒，勾起人们心底的希望。
神女入世，人族可活！
凡人看见了活下去的方向。
嘶嘶嘶～
意外总是来的猝不及防。
不知从哪里窜出来一大批魔兽，对着参拜的人群发起进攻。
魔兽的嘶吼声与人们的哀嚎声不绝于耳，在场的灵使们很快反应过来，拿出武器投入战斗。
路尘珂也不例外，他最不忍看见有人受伤了。
…………
战斗持续了整整一天，在这一方天地，有四散奔逃的普通人，有浴血奋战的灵使，还有站在原地未曾移动一步的雪山神女墨修竹。
她又一次见死不救。至少在路尘珂看来是如此。
怒不可遏的，他冲到墨修竹面前，大声质问她：
“下方的战斗如此惨烈，神女为何不出手？”
墨修竹没有回答，她微微转头，用她那双淡漠到极致的眸子静静看着他。
对视的那一瞬间，路尘珂心中忽然有了一个疑问。
是淡漠还是麻木？是疏离还是绝情？
背负着人族全部希望的雪山神女，为何凉薄至此？那一条条鲜活的生命在她心里又算什么呢？
他有些大胆地说道：“神女，我不明白，您的目光究竟看向何方？”
墨修竹没有回答。
“您有好好看过这个人间吗？”
“您有仔细看过这些跪拜您的人们吗？”
“他们的悲喜爱恨您有了解过吗？”
“人族对于生存的渴望您知道吗？”
“凡人的生死您在乎吗？”
“你没有！你不知道！你不在乎！于你而言人族与蝼蚁无差，我们的生死存亡你从未放在心上！”
路尘珂说到这里，身体因为情绪过于激动而颤抖，语气愈发不好。
可以拯救人族于黑暗之中的神明，其实根本不在乎人族的死活。
他们做的那么多努力又算什么呢？给神明讲笑话吗？
面对一连串的质问，墨修竹依旧选择保持沉默，只是在路尘珂说完话以后，微微抬起了手，指向路尘珂。
轰！
神力自指尖射出化作箭矢，朝着路尘珂飞去。
神女被人揭穿了肮脏心思，准备杀人灭口吗？
路尘珂冷笑，如此神明，不留也罢！
他举起自己的刀，朝着墨修竹砍去。
箭矢掠过他飞向后方，刀刃却是结结实实砍在了神女肩头。
“嗷！”魔兽的嚎叫从身后传来，距离他只有不到三米。
路尘珂惊觉回头，看见被箭矢贯穿身体的魔熊。他甚至不知魔熊是何时出现的，若无神女这一箭，他怕是要殒命于此。
“神女，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一时之间，歉意盖过了所有情绪，他弃了刀走向墨修竹，为她检查伤口。
雪山神女没有拒绝，而是呆呆站在原地。
“我在乎。”她的语气平淡如水毫无起伏，让人听不出情绪，无头无尾的答案，亦让人不知她所言为何。
可偏偏就是这么平淡的三个字，在路尘珂心里炸开一道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