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代笔
桑枝不知当如何形容此刻的心情，窗外阳光明媚，而她，一个已经二十一岁的女大夫竟坐在学堂，听着夫子拿着戒尺滔滔不绝地朗诵着诗经。
今日她要去找藤萝，然后实行他们偷地图的计划，或许是桑枝思考得太过投入，丝毫没注意到此刻学堂走进了一个人。
“桑枝，你且起身回答老夫的问题。”只见姜夫子一脸威严站在原地，自从上次亲眼撞见她在衡山书院打架，他便对桑枝意见颇大。
若不是冗英极力力保她，他当时就让她滚出书院了。
“舸舰弥津，青雀黄龙之舳，下一句是如何？”
整个学堂瞬间因姜夫子的到来而变得安静，毕竟这位姜夫子他不到五十便写出了震惊京都的典籍。
在他的典籍中，描绘了世间大好河山，文风气势磅礴让人有身临其境之感，因此他也被整个京都尊称为“京都才子”。
衡山书院将“京都才子”纳入书院，也成为了无数学子来此求学的动力。平日里他从不会现身，只负责学院所有教学的编改。
这般大名鼎鼎的人物出现在学堂，还当众提问学生问题，很难不让人紧张。
但桑枝毫不畏惧缓缓启齿答道。“云销雨霁，彩彻区明。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渔舟唱晚，响穷彭蠡之滨。”
她几乎对答如流，毕竟上一世双腿残疾，是书本带她领略广阔世界。
这些诗句，她再熟悉不过。
“姜夫子，我还需要继续背吗？”桑枝抬起好看的眸子启齿道。
“坐下罢，此次考试你拿了第一，但也需得谨记谦虚。”姜夫子的面色实在算不上好看，他早已听闻桑枝个性顽劣，厌恶读书，却没想到她考了第一。
院长他亲自颁奖，得知颁给如此顽劣学生，他当然不悦。
他原本以为她是作弊，本想趁此机会为难她，却没曾想她似乎是真材实料。
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好的，姜夫子。”桑枝乖巧且礼貌回应，再不见从前对姜夫子的无礼。
当然不是她被姜夫子所折服，而是她得知了将藤萝收留至衡山书院的人，是姜夫子。
“你考了全校第一，这是学院给你的嘉奖。”姜夫子站于正前方，递给了桑枝一副他亲笔写的对联。
学子们瞬间羡慕不已！
要知道京都才子亲笔题写的对联，是圣上才享有的特权。
就在大家鼓掌惊叹时，角落处，一个女子却面无表情，甚至神色带恨。
她叫江研，在这之前，她一直名列前茅，是所有夫子心中的第一。而她也以为，自己会考第一。
直到最终宣布结果是桑枝获得了第一！
作弊，一定是作弊！
她分明从未看见桑枝努力学习，甚至从未在平日看过桑枝有过任何优异的表现。
江妍拿出毛笔，重重地将手中的纸张戳出一个洞，神色满是怨恨和怒气。
她当然不知道桑枝平日不学习只是因为她上一世都学过了，毕竟坐在轮椅上的日子实在太过乏味。而平日不爱表现，不过是因为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找凶手上。
如今考第一，也不过是听说冗英快回来了，想好好表现一下。
在大家的惊叹声中，桑枝却始终一言不发地盯着那副对联。
她目光如炬地看着手中的对联，看不出半点欣赏，更多的却是震惊。
这些字她上一世见过无数次，就算是化成灰她也认识，因为，这是藤萝的字迹！
看到姜夫子拿着藤萝写的字，接受众多学生的崇拜时，桑枝只觉心底升起无端怒火。
“桑枝，你可是有何问题？”许是看惯了学子们崇拜的目光，站在台上的姜夫子只觉得桑枝锐利的目光格外出挑。
突然被点名的桑枝很快引来了众人的注视，但她也并未见半分慌张，而是淡定地打了个哈欠，口吻显得漫不经心。
“我要如厕。”
大庭广众之下，一介女子说出这话实属不雅，更何况这还是衡山书院，孕育朝廷重臣的宝地。其余夫子立即面色严肃欲开口，俨然一副要教育人的模样，结果却被桑枝抢先一步。
“再不让开，我就憋不住了…”
桑枝说罢便迈着急步伐就要走，夫子们见状也不好阻拦，毕竟桑枝是个女子。学生们见状也立即面露嫌恶地移开步伐，学堂立即一片哗然。
姜夫子无奈咬牙握紧手中的戒尺，朝众人呼喊道。“安静，都给我安静！”
桑枝大步朝藤萝的住所走去，她就说藤萝为何要掩盖自己原本的笔迹，原来是因为她是姜夫子的代笔。
只是她不明白，藤萝替姜夫子代笔的原因。
莫不是，那死老头威胁了藤萝。
桑枝半是生气半是疑惑地迈步，如今也只有藤萝能解答她所有的疑惑了。
她脚下的步伐不自觉加快，丝毫没注意到此刻角落中，几双眼睛，正不怀好意凝视着她。
就在她迈步向前走时，一双手忽地伸出拽住了她的头发。“你是谁？放开我！”
桑枝气愤启齿时，却随着这股强大的力量，被拖到了破旧的柴房中。桑枝全身被拖得渗出血，头皮更是疼到撕裂。
她吃痛抬眼，对上的是江妍怒气冲冲的脸，站在她身后的还有几名女子，她们一起将桑枝拖来了此地。
只是桑枝实在不知，她究竟如何惹到了她们。
她平日极少会跟其他学子有交流，除了扶苏以外，毕竟他是凶杀案受害者。
当然她还对另外两个女子关注不已，夙愿和浣儿，毕竟她们也是受害者，只是现在她都没有找到她们的踪迹。
“桑枝，你分明不思进取，为何得第一的是你！”
原来是因为自己考了第一遭到了怨恨。
想来也实在正常，毕竟自己实在算不上认真。
本想着在冗英回来时好好表现一下，现在好了，招仇恨了。
“桑枝，既然你毁了我，那我也要毁了你！”江妍几乎失控地将桑枝按倒在地，虽然她出生在一个还算富裕的家庭。但她的母亲是妾室，所以即使她的才学更胜姐姐，也没有办法享受与姐姐同等的待遇。
此次来衡山书院是她极力所争取来的，她跟阿爹打了一个赌，她夺得第一名就让她留在衡山书院。
若是输了，便要嫁人。
江妍拿起一旁的石块重重地砸在桑枝的手臂上，她洁白的手臂瞬间被石块击打得皮开肉绽，渗出鲜血。
一旁的几个女子见状吓傻眼了，而桑枝也因这重击瞬间浑身无力。
她想伸手阻拦，但却没有了力气，耳畔只断断续续地回荡着江妍失控的叫喊。“你们作弊的人，都该死。”
接着，江妍举起手中的石块向桑枝的脑袋砸去，那一刻她没有想太多，唯一想到的就是嫁人以后的人生。
她要嫁的那个人，父亲虽为朝做官，但他却是实实在在的纨绔。不仅调戏良家妇女，甚至还殴打老人，虐待动物。
想到和这样的人共度余生，她觉得她此生再无任何希望，倒不如，一死了之。
杀了桑枝她就自杀，这是她此刻的想法，她举起手中的石块重重地朝桑枝的头部而去，可就在落下的一瞬，耳畔传来呼喊。“江妍！”
她顿住了手中的动作，当然不止是因为身后的人唤她，更是因为她想明白了。
她看着额角全是虚汗的桑枝，手臂血肉模糊的桑枝，逐渐恢复了清醒。
她当然恨她，如果不是她作弊考了第一，那自己的人生本应当光明璀璨。
但是……
罢了……
她缓缓放下了手中的石块，失魂落魄地起身，随后拔下了发簪，狠狠地朝她自己的手腕而去，准备结束此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