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姜府
后院的屋子中烟雾弥漫，是苍术的烟，用来消毒的。这些烟雾甚至有些刺眼，刺鼻。
但在这里，姜鸢珺反倒会觉得安心，这样的草药味，会让她生出些还在师父师母跟前的假象。
“你们也进来吧。但不要出声，更不要动，否则，我也救不了他。”姜鸢珺说这些话的时候，带着些不允许人反驳的气势，她怕他们会惹事端，索性让他们跟着一起进屋子瞧着。
而后她让人用绳子将男人绑在床案之上，再将他伤口上下处绑上，将酒倒在男人伤口处，拿起匕首插进男人已经溃烂的伤口处，将腐烂的肉割下。
男人疼的大叫，身后的家人便跟着心颤，若不是知晓姜鸢珺是在救人，恐怕真能冲上来。
谢巧童配合的给他施针，在他的虎口处划开一个小口子。
草药被敷到男人伤口之上，姜鸢珺却淡淡的摇了摇头，“给他灌祛毒汤，你再去熬些苁蓉石斛水。”
足足两大碗的祛毒汤被灌进去，原本含在口中的药丸也进了肚，若不是这可解百毒的药丸，怕是也救不回来这人。
姜鸢珺与谢巧童的不同，便是这样，谢巧童犹豫不决是怕男人的家人痛苦，可姜鸢珺不犹豫是因为她只管救人，不管其他。
但都是没错的，只是脾性不同罢了。
不知道多少不同的汤药灌进去，男人浑身上下扎满了针，足足半个时辰，眼见着男人逐渐平静。
“他每天都要割开一道口子放血，也要在医馆待上几日。”
“多谢姑娘，多谢姑娘。”女子说着就要跪地给她磕头，却被姜鸢珺眼疾手快地拦住了。
男人的父亲掏出一袋银两递到谢巧童面前，瞧着她们也不像是商贾之家，都是寻常百姓，她便只从荷包中拿出了一两。“这些便够了。”
走到院子中的姜鸢珺看向谢巧童还有她身旁满脸担忧的沈浔，了然一笑，“今日我不过是想来瞧瞧你，瞧着你忙，我便先走了，往后再遇到这种事，也不必担忧，该说什么就说什么，若是救不活，也不是你的错，生老病死，人之常情。”
谢巧童见她要走急忙开口，看向她的眼神都多了些不舍，“鸢鸢，你不留下陪我会吗。”
“不是有沈浔吗。”说着她略带意味的看向了谢巧童，后者不好意思的看了沈浔一眼，耳朵顷刻间变红了。
“他跟你哪里一样。你可是要去哪里。我陪你吧。”
“你就别操心我了，沈浔对你颇为照顾，你也该好好谢谢人家，我记着医馆旁边有个酒楼，口味不错。”
姜鸢珺说罢便离开了，谢巧童撇了撇嘴，而后看向沈浔，有些不自然的错开他的眼神，“若是你无事，那等午膳时，我请你去酒楼吃吧。”
“不忙。我在这里等你，顺便学学医术。”沈浔几乎没有犹豫便应声了，顺便还给自己找好了由头。
他真的要好好感谢一下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真的，太感谢了。
宋临跟在身后都快憋不住了，微不可见的叹了口气，皇上交代的事终归是比不得谢姑娘重要，幸好不是什么要事，否则自家主子还真是美色误事。
“那你和宋临戴上个面巾吧。”这里是医馆，可能会遇到各种各样的情况，若是真的碰上了痨症，戴上面巾也比不戴好些。
沈浔顿了顿，却笑了，眼眸弯弯，好看极了，只可惜，谢巧童着急逃离这里，没有看到。
离开后的姜鸢珺情绪并不好，与沈浔和谢巧童之间的暧昧感觉相比，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到了姜府时，更是眼睫颤抖，像是有心事一般。
“玉屏，你跟易珂等在院子中吧，我自己走走。”
这里的一切除了那时洛晏璟让人收拾的，便没有太多的变化了，也被人收拾的很好，她让邢管家去了曌霁府上帮谢巧童，这里也让洛晏璟吩咐人收拾的很妥帖。
如今春日快来了，枯木之上已经发了些嫩芽，只是偶尔还会有冷风吹过，却没冬日的寒风那么刺骨了。
这里有太多太多她幼时的记忆，虽然这么久，母亲和外祖父的脸，不知何时起，她已经感到有些模糊了。
她从前常常缠着母亲放纸鸢，也会在这里等着外祖父下朝一起用早膳。
外祖父也会带着她在院子中学书，哪怕她会了，也会被外祖父留在院子中陪他下棋。
母亲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却也会偶尔给她做上她爱吃的糕点。
外祖父心疼母亲，却也不敢在她面前太过伤感，大多时候都是避着她的。
她走在这里的每一条石子路上，仿佛眼前都会出现母亲和外祖父的影子，他们好像就在自己眼前一般，一声声唤着自己安儿。
她缓过心神，深吸一口气，踏入书房之中，入宫前，她没能鼓足勇气来这里。
她常常会爬到书案前画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也会拖着这椅子去够高处的书册，还常常在这里跟外祖父下棋，只是那时候她不比外祖父，常常会耍赖。
姜鸢珺此刻心头就像是被一块巨石压住一样，酸涩的说不出话，眼眶泛红，却没落下一滴泪。
分神之时，好像听到了外祖父在叫她。
“安儿，快来陪祖父下棋。”
“外祖父快瞧，那里怎么有只小鸟。”
“安儿又耍赖，还真是跟你母亲小时候一模一样，惯会耍赖。”
“外祖父快陪安儿来玩，这些东西哪有安儿重要。”
姜鸢珺的眼前闪过一幕又一幕的画面，明明近在咫尺，她却看不清外祖父的模样，只有幼时的自己笑颜如花般灿烂，她抬手想要触摸，却四散而去。
她真的真的很想外祖父。
她该怪谁，怪吕牧，怪先帝，还是怪谁。
外祖父是为了能护住她，才会离世，若是先帝下令责罚外祖父，她可能活不了，也可能会因罪臣之后的缘故被送去教坊司。
可外祖父常常在外祖母灵位前告诉自己，莫要杞人忧天，活着的人要好好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