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你跟他们是一样的人
登基大典结束后,方东南便要去换下身上这一身厚重艳气的衣服,却遭方琛拦了下来。
“皇兄先别脱下,这身衣服合适的很,再容我多看几眼。”方琛笑着说道。
“这衣服这么红,俗气的很,我穿不惯。”方东南说道。
“皇兄过几日便要走了,就原谅一下我的任性吧。”
“好好好,由着你,还跟儿时一般腻歪。”方东南无奈。
方琛引着方东南往一处宫殿走,待进去,发现里面是偌大的一座戏台,之前是不曾有的。
“你建的?”方东南问道。
“是父皇建的,供皇子公主们取乐用。”
“皇兄且在这坐着,我准备了一出表演,想给皇兄看看。”
“这桌上备了些点心,今日皇兄尚未进食,便用这些点心垫垫。”
方琛说完便走,方东南没能拦住,便索性坐了下来看着那戏台。
瞧着桌上有自己儿时喜欢的杏仁酥,便拿了一块吃起来。
不多时,一红衣曼妙女子赤足走向戏台,只见她薄纱遮面,那红衣缀有金丝玛瑙,在裸露的肚皮前摇晃,只大腿长度的裙子侧边还开出一直达腰口的缝来。
而那女子纤细的左脚腕上还系有一清脆作响的铃铛,她的脚也是十分的小巧,引人瞩目。
方东南直要被那女子嫩白的肤色看瞎了眼,眼见着她在戏台上起舞,举手投足间引起铃铛不时作响。
方东南觉得有些羞涩,便低了头不再盯着看,直到那女子停下跳舞后走过来,方东南才抬起了头。
方东南心中腹诽,自己这皇弟怎么给自己安排了这么个节目。
却听那女子说道:“太子哥哥喜欢我的舞吗?”
方东南目瞪口呆,那薄纱下的声音,分明是方琛。
那女子摘下薄纱,正是方琛的脸。
“阿琛!你为何要穿成这样!”
堂堂新皇,刚刚才结束登基大典,便在宫殿中穿女子衣裳跳舞,若是被人瞧见,如何还有新皇的脸面!
“太子哥哥觉得我的舞好看吗?”方琛问道。
“阿琛别再胡闹,快去将这身衣服换下来。”
方东南想要推搡方琛去换衣服,却如何都不敢去触碰。
方琛靠的更近些,“太子哥哥是喜欢的,方才明明直勾勾的盯着我看了。”
“就跟其他皇兄皇姐一样,他们都是喜欢的。”
方东南察觉方琛的奇怪,却道不明白。
“阿琛你怎么了?”
“太子哥哥看我的衣服好看吗?是二皇兄花万金为我所制。”
“你看我的铃铛声音好听吗?是四皇姐特意寻了顶尖的工匠为我所制。”
“胡闹!”方东南难掩怒气。
“他们年幼时喜欢捉弄你便罢了,怎么长大了还是这般爱捉弄你。”
“捉弄?”方琛冷笑一声。
“太子哥哥你看我的脚可小巧,这是三皇兄在我十三岁时觉得我这男子的脚跳舞不雅观,便命人剁了我一根指头,用丝帕裹足,这才有了如女子般小巧的脚。”
方东南闻言诧异万分,低头去看方琛赤足,这才发觉竟然只有四根脚趾。
“那日太子哥哥说我为何身子不康健,说我容貌为何还是十几岁少年人的模样。”
“那是因为他们寻修士求得了驻颜丹,在我十八岁时便逼我吃下,又每日只给我一顿清粥,这才维持住一副如女子孱弱的身材。”方琛说道。
方东南直觉得要站不住脚,失力的后退了几步。
“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方琛苦笑,眼中噙出泪来。
“我也想知道,为什么他们要这么对我。”
“就因为我是父皇酒后宠幸舞妓所出?”
“就因为我母亲下贱,我便也一样下贱?”
“就因为我母亲跳舞供人玩乐,我便也只能供人玩乐?”
方东南一把握住方琛的肩膀,“不要如此轻贱你母亲和自己。”
“轻贱?他们早已将我轻贱到骨子里,哪里还有我轻贱自己半分的余地。”
方东南双唇颤抖,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儿时我只当他们是玩闹,不曾想他们恶毒至此,这些年苦了你,你总算也是苦尽甘来,成了皇帝。”
“玩闹?当年他们寒冬腊月将我丢进湖中,若不是你差遣太监将我捞起,我早已沉尸湖中。”
“太子哥哥,是你救了我。”
“可是你既然救了我一次,救了我两次,为什么不一直救下去。”
“在湖中时我便想,就这样死掉吧,也省得再受欺辱。”
“是你命人将我从彻骨寒冷的湖里救起,你差人喂我姜汤,喂我吃食,你替我出头教训他们,你命人在宫中看顾我。”
“我差点就要以为我得救了。”
“可是你却要弃了太子之位去修什么仙。”
“那日我百般的在你门外求你捎带上我做你的小厮,你却只斥责我胡闹,一心去修你的仙。”
“你既一开始便没打算真正的救我,为何那日却要将我从湖中拉出来。”
“太子哥哥,其实你同他们是一样的人,你较之他们更加可恶。”
“他们欺我辱我,让我永远不能长大,给我穿女人的衣服逼我跳舞取乐。 ”
“而你呢,当时差人捞我又何尝不是一时兴起,供你取乐。”
“你救了我,却不过是仗着你太子的身份,假手于人看顾我,仗着你太子的身份斥责他们,然后将他们对我的恶行定义为胡闹。”
“也将我对你最后的一丝求救定义为胡闹。”
“你差人从湖中捞我出来,最后又亲手将我推进了更加冷的湖中。”
“你在时,他们顾着你的身份不对我做什么,你走后,他们便千倍百倍的施加回来。”
“我的太子哥哥何其聪明,如何不知道你丢下我后,我会被如何欺凌?”
“你只是不在乎,你无所谓这个你一时兴起救起的蝼蚁,有闲情时便施舍些恩泽,觉得无趣了便任由我生死。”
“你们都是一样的人,骨子里透着高高在上,只是你更加虚伪,还扮演着什么兄友弟恭,好笑极了。”
方琛述说着,此时他已泪流满面,却还要做出笑的开怀的样子,狼狈不堪。
“太子哥哥,你真的应该任由我死在湖里的,却因为你,我遭受了这十几年的痛苦。”
方东南此时面色苍白,眼中皆是难以置信。
“方琛,我不后悔救你。”
“你觉得我虚伪也好,拿你取乐也罢,当年我也不过是个十多岁的孩子,我只是看到几个孩子将另外一个孩子推进了湖里。”
“我不知晓个中辛委,我也不知道你受了什么委屈。我只知道你们都是父皇的子嗣,都是我的弟弟妹妹。”
“方琛,你可以不感激我救你,但你怨不得我。”
“我方东南自问这辈子行事无愧于天地,也无愧于你,我更加没有义务去为你一生铺路照看。”
“你受尽折磨,非我作为,你没有资格在这斥责于我。”
“哈哈哈哈哈哈哈。”
方琛捧着肚子大笑,引的身上的玛瑙摇晃出声响。
“好一个无愧于天地,我的太子哥哥当真是正直。”
“想来你书信于我回皇城并非是为你加冠冕这般简单。”
“方琛,你要杀我。”
“你杀不了我,宫中的侍卫不是我的对手。”
方东南红了眼睛,声音止不住的颤抖哽咽。
“是吗?”方琛饶有趣味的问道。
方东南忽觉眼前恍惚,头昏脑胀,喉咙中也疼痛难忍。手中集聚灵力几次都无法成功。
方东南看向自己的手背,上面不知道何时出现了星星点点的红疹子。
是方才那杏仁酥。
“你在杏仁酥里加了花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