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恶有恶报
农历五月下旬的天,甚是酷热。
皇帝和赵骊谈了话后,就回了兴乐宫大殿,把丞相王隆世、太尉褚习霖、御史大夫杜晖伏,以及廷尉石炳旸四人,都叫了过去。
“你们四个,本来,都是朕的股肱之臣,只是有些人,在高位上坐久了,就忘了臣子应该为君分忧的本分,鬼迷心窍,利令智昏。”
皇帝一字一顿地说着,同时,用眼睛巡睃着这四人,观察他们的反应。
很显然,除了御史大夫杜晖伏以外,其余三人,都紧张不安极了,也心知肚明,皇帝这番指责说的是自己。
皇帝轻声叫道:“王丞相。”
王隆世像是被细针刺入了皮肤似的,反应极其迅速,立马回应道:“臣,臣在,陛下。”
“你呢,与朕相识二十多年了,朕和你也是一家人。如今,你坐在丞相位置上,日夜帮着朕打理朝政,案牍劳形,疲于奔命,着实辛苦了。”
王隆世来不及擦拭额头上的汗珠,颤颤巍巍地说道:“陛下,臣初识于陛下之际,便立誓,愿为陛下效劳一生,死而后已,臣从来不敢妄言辛劳。能为陛下分忧,是臣的荣幸,臣求之不得。”
“朕倒是觉得,你整天累死累活的,时间久了,估计脑子也累坏了,得好好修养一番,把身体调养好。”
“陛下,臣不敢……”
“即日起,丞相官职一分为二,分为左丞相和右丞相,文官以右为尊。王隆世为左丞相,原御史大夫杜晖伏擢升为右丞相,赐右丞相食邑颍川郡阳翟县五千户。朝中一切大小事务,皆交由右丞相杜晖伏处理。”
“陛下,那臣……”王隆世张口结舌,差点直接瘫倒在地上。
皇帝冷冷说道:“王隆世,朕自认为,朕已经给够你体面了,你的原食邑,陇西郡狄道县五千户,朕不会扣你的,你好自为之。”
“谢陛下隆恩。”
王隆世不得不叩首谢恩,他心里也清楚,这已经是他闯祸后最体面的结局了。
“臣杜晖伏,叩谢陛下圣恩。臣今后,定当不负圣恩,兢兢业业,为陛下分忧解劳。”
杜晖伏一跃成为百官之首,一下子压倒了昔日的上官王隆世,心海自然激动澎湃,只是在这场合,还是得表现得淡泊些。
“褚太尉。”
褚习霖立马回应道:“臣在。”
“眼下,边境不安宁,朝廷正是用人之际,朕就先不处置你了,你自己多挣点儿军功吧。”
“臣谢陛下大恩,臣定痛改前非,不敢再出错了。”
“云中边郡屯兵营右将军韦庭盛,戍边二十余年,有些苦劳,朕暂时不处理他,他若能戴罪立功,把北方边境忧患解决了,朕就算他侥幸一回。”
“陛下仁慈宽厚,韦将军定当感激不尽。”
片刻后,皇帝赵佑又说道:“石炳旸留下,其他人都退下,回去后,各做各自的事。”
“臣遵旨。”
不一会儿,偌大的大殿之上,只剩下皇帝赵佑和廷尉石炳旸两个人,连一个宫人都没留下来侍奉。
“陛下,臣有罪,请陛下责罚。”
石炳旸预感到危机来临,只能在心里祈盼着,皇帝对自己的处置,能够像对王隆世和褚习霖那样,高高举起却轻轻落下些。
“你详细跟朕说说,你具体有哪些罪。”
“臣滥用职权,追杀郑氏兄妹,又办事不力,使得他们逃至云中郡,间接害死了大公子。”
“你和郑弗、郑氏兄妹无冤无仇,甚至原本就不认识,你对他们下死手,是因为什么呢?”
石炳旸感受到了,皇帝是想从自己的嘴里,探问到事情最原本的过程,或许他想让自己把王隆世抖出来,他也在衡量该怎么处置他这个廷尉。
可是,事到如今,他石炳旸还能把老伙伴王隆世推出来吗?
“事情是怎样的,你就怎样子说。”
“回陛下,王丞相忌恨郑弗弹劾他,等郑弗降敌一事传到太尉府后,臣就领了王丞相的委托,去郑家院子里抓捕郑家妇孺老幼。郑弗的妻子和老母亲,都是臣有意当场处死的,臣无能,没能抓到郑氏兄妹,几个月的搜寻,也没有结果。”
“他让你杀人,你还真去了?你就这么听他的话?”
“丞相所托,臣不敢推辞。”
“朝廷分别和匈奴、东胡打了两场仗后,惨胜,国库空虚,底下的百姓们都勒紧了裤腰带过日子,朕每天愁得都快吃不下饭了。没多久,王隆世眼巴巴地过来跟朕说,京城首富陈胜年,家财万贯,可补国库缺漏,他还到处匿税,正好朝廷可以拿他开刀。”
“至少有一点,陈胜年的家产,确实解了朝廷的燃眉之急,王丞相也还是为国事考虑的。”
“他建言朕杀陈胜年的起因,难道不是,他在一次宴会上,看中了陈胜年的续弦妻子厉氏,向陈胜年明着索要遭拒,心怀愤恨,要杀夫夺妻吗?”
皇帝渐渐抬高了声音,看来,他是真对王隆世有所不满了。
“陛下,王丞相色令智昏,一时犯了错,他,他也受到惩罚了。”
皇帝质问道:“当时,你也在朕跟前,拍着胸脯说,陈胜年的确到处匿税。那个时候,你和王隆世就勾搭上了吧?”
“臣有罪。”
“底下大臣抱团,合起伙来,欺骗朕。”
“臣罪该万死。”
“王隆世还干过哪些见不得人的事,你把你所知道的,都告诉朕,朕或许可以饶你一命。”
石炳旸犹豫不决,他当然想从皇帝手里捡回一条命,可若真要他把王隆世的过往恶事一一说出口,他怕是做不到。
在三四年前废立太子时,王隆世所做过的那些事,所害死过的那些无辜人命,若真让皇帝知晓了,王家上上下下,所有人的脑袋怕是都不够砍一回的。
“有话,就说。”
石炳旸莫名生了股慨然赴死的决心,重重叩头道:“回陛下,臣并未与王丞相交心,只在陈胜年及朕弗之事上,与他有过来往,别的事,臣一概不知,也无话可说。”
皇帝怒气攻心,恶狠狠地说道:“你确实该死。朕听说,你在老家云中郡,有一个堂哥还是堂弟什么的,是云中郡的首富,既然眼下国库紧张,你都能拿京城首富开刀了,朕也宰了你家富贵亲戚,正好全了你裨补国库的心愿。”
“陛下,这一切,都是臣糊涂,跟臣那些旁支亲戚没关系啊,他们不该被臣牵连。”
石炳旸还算是顾念亲情,都这时候了,还敢和皇帝争辩,想保住老家那些亲戚。
“他们利用你牟利时,打着你的旗号四处招摇,好处也捞着了不少。别以为朕不知道,太仆之下,新晋车府令石秀烨,你这位堂侄,是在你的庇护下,一路顺风顺水,王隆世为了拉拢你为他办事,给石秀烨提供了不少便利。”
“陛下,这,臣……”
石炳旸吓得瑟瑟发抖,没想到,事发不过两三天,皇帝竟然什么事都知晓了。
“赵骊是朕的太子,王晗霜是朕的皇后,朕不好对王家人下死手,但又要给朕那枉死的儿子一个公道,朕自然,就只能拿你泄愤了。”
“陛下,这都是臣一人所为……”
“廷尉石炳旸,滥用职权,滥杀无辜,残害忠良,罪不容诛,即刻收监,五日后,石炳旸本人腰斩,石家三族全部斩首,家产全部充公。云中郡石远珍一家,全部处死,查抄家产,由云中郡官府监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