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登徒子
……陷入痛苦的回忆被熟悉的声音打断。
她已经跟着人群走到了正堂里。
堂上今日过寿的安母乐呵呵看大家问礼寒暄。
她满头白发，皱纹丛生，已是老态龙钟。
沈清定定看着母亲，是了，她也该老了。
沈茹等一众闺阁名门小姐站在前列跟老夫人问话，都沾沾安老夫人抚养出贵妃的喜气。
其他人也拼命往前凑讨好安家人。
沈清冷冷站在后面不动一步。
这时旁边被忽视的沈鸢眼珠一动，忽地朝沈清身上撞去，将她挤到了旁边空地中。
这边动静太大，引起了前面人的注意。
就有夫人回头皱眉斥责：“这哪家小姐，这么不知礼数。”
旁边人指指点点：“这不是那个大闹妹妹婚宴的大名鼎鼎的沈清吗。”
厅堂众人笑起来，一派快活气氛。
沈茹回头一看，眼中带有一丝笑意，却不说话。沈鸢也是洋洋得意，斜瞥着她。
沈清周边逐渐围出一片空地，这代表京城贵妇圈隐隐将她排斥在外。
她毫不在意扯起嘴角一笑，正要转身离开。
“唉等等，那个丫头往老身前走来看看。”堂上的安老夫人突然皱着眉喊。
她声音迫切，似乎急得要站起来。
旁边秦岚忙扶住她，招呼沈清：“这位小姐，快来。”
沈清抿了抿嘴，犹豫了几步，还是走上前来。
刚走近就被安老夫人一把抓住了手，“清儿！”她浑浊的眼里隐隐闪着泪光。
手也紧紧扣着沈清的细腕，紧紧不放。
秦岚脸色大变，忙上前拉开老夫人的手。
她脸上赔笑，
“清小姐，我们老夫人现在不记事容易记错人名姓，实在抱歉了。”
她匆匆扶老夫人下去，留下沈清怔愣站在原地。
众人都一头雾水。
问礼匆匆结束后，开始四散赏花闲聊。
沈清躲开人们议论，循着记忆中小路慢慢闲逛，走到了曾经住的院落。
里面似乎无人住也无人守卫，她轻易就走了进去。
怀着一股说不清的不甘，她看着曾经精心布置的房。
当时刚嫁给心仪郎君蜜里调油，又找到了亲生父母，可以做京城安家小姐，再也不是沈家那个野丫头。
怀着怎样喜悦的心意布置了自己的娘家，甚至当时以为此后这里就是自己真正的家。
可惜之后每次来安府，没一次是乘兴而归的。
现在，满屋昏暗破旧，但摆设丝毫没变，竟无人动过。
甚至床榻还是她当年最后睡过的布料花样。
很显然这里这几年根本无人踏及。
突然，一阵旋风，沈清就看到窗户翻进来一个紫衣男子。
她刚要惊呼，就被男子捂住口鼻，抱她挤到了逼塞的床榻后与衣柜的夹层中。
“别动，再动我就杀了你。”冰凉的刀刃挑在沈清腰脊间。
他一只手环着她的腰，拿刀抵住。
男子低声气息烫得沈清耳背一阵战栗。
她点了点头，闭目轻轻吸气，没注意到男人身体突然一滞。
门外传来声音：“要不要进去找一找。”
沈清心悄悄提起来。
“这里可是圣上下令的禁地，还是算了吧。”
门外还在纠结，沈清却感觉有点呼吸不顺了，不行，靠的太近了！
彼此气息好像在空气中互相交缠，狠狠缠绕，然后散开。
她鼻息里全是男人低沉的气味。
等等，他受伤了。
男人似乎撑不住了，头慢慢伏在她肩上，沉而灼热，他手里的刀却一动不动。
沈清暗暗咬牙，登徒子！
外面人慢慢走开，声音远去。
男人缓缓直起身，俯视着她，眼底泛着思索。
沈清这才看清男人，极其漂亮，温润如玉的面庞，偏偏眉眼凌厉至极，似最危险的罂粟花。
她呼吸一瞬间停滞。
俊，好俊的男儿。
可下一秒，刀刃轻轻滑到她脸上，“按常理，我是不是该杀你灭口。”
出口话凉薄毫不留情。
流泪、示弱、求情，裴渠用刀刃轻抚着面前女孩的脸庞，这些预料的反应却都没出现。
她很平静，只是定定看着他。
乌黑的睫似鸦羽，盖住了难辨的神情。
只是手中，不知何时已握了只簪子，压着他腹部。
气氛一触即发。
倏地，窗外动静传来。
裴渠深深看了女孩一眼，翻身出去。
逼仄的男人气息渐渐淡去。
“叮当”一声，沈清手里握了许久的簪子落了地。
她大吸一口气，差点以为就要同归于尽了。还是在安家又死一次。
好不容易敛去情绪，沈清重新回到花厅。
刚进门就看到远处栏杆旁，面有急色的沈鸢和沈茹在那边争议着什么，似乎动静还挺大。
她还没站定，就被夫人拉住往前簇拥。
“快去看看吧，这俩姐妹因为你闹起嘴角可好。”
走近就听到沈鸢厉声：“茹姐姐，有她这么一个人做我们的长姐，就是堕了沈家名声。”
“她害了你那么多次，还泼婶娘脏水，你怎么还替她说话！”
对面女子泪眼盈盈，仪态轻柔，“可是，她毕竟是嫡姐啊。”声音轻碎，似乎蕴藏很多委屈。
其他人连忙劝她。
“以后就离她远点，这样的姐姐不要也罢，不值当为了她跟妹妹吵架。”
沈清不说话，抱拳看着，眼底疲乏。
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