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我也会装可怜
那头,沈茹带着一群闺阁小姐夫人往这边走来。
远远没看到人影,她皱了皱眉,一个眼神,旁边红玉忙:“听说长乐池这边荷花最近开得很好,请各位小姐夫人一块过去赏花作乐吧。”
女子们说说笑笑走过来,刚走一半,眼尖的闺阁小姐就尖叫起来。
“啊----”
人群一阵骚乱,大家都看到了荷花池旁躺着两个湿漉漉的人。
还是抱在一起?
人群喧闹喊着让丫鬟去看一下。
沈茹眼皮跳了一下,想拦却拦不住。
这时柳提雅一眼认出了躺着男子半张英俊的侧脸,“王公子!”
“居然是王公子,探花郎!那他身旁那个女子是谁?”
“小衣都快露出来了哎。”
闺阁女郎们眼里闪着奇异的光,不住瞅着地上湿发遮脸的婀娜女子,还悄悄看沈茹反应。
“红玉,快去找僧人过来照料行之哥哥。他肯定又为了救人把自己都拖下水了。”
沈茹忙指使着,人群慢慢平静下来。
这时,
地上的女子突然嘤咛一声。
沈茹攥紧了手,然后她看到一脸脆弱娇羞往王彦臣怀里躲的。
沈鸢?不是沈清!
“我过来时就看到彦臣哥哥在水里泡着,差点淹死。”
“才连忙跳下去救他”沈鸢抽泣着对众人解释。“那种时刻,人命大于天。”
有善良夫人可怜道:“可是孩子你以后清白名声都没了可怎么婚嫁。”
沈鸢抽泣着,“就算去寺庙青灯古佛,也不能看着彦臣哥哥淹死啊。”
一堆人忙安慰赞赏。
人群外,沈茹泰山不崩于色的表情终于裂开。
原本安排是众人看到沈清勾搭骚扰妹夫,府里的信件往来证据也备好,到时候她名声烂掉,也就没人会信之前说的狂言了。
甚至她可以出面不计前嫌纳沈清进府做妾,再没人可以说自己什么。
长姐嫡女做自己夫君的妾,刻在心梗上的刺也能拔掉。
可现在为什么会是沈鸢!沈清呢???
“我娶你。”
不知何时已醒转过来的王彦臣,突然对一脸泪意的沈鸢道。
“鸢妹妹,我娶你做平妻,以谢救命之恩。”
沈家妹妹,除了沈清,都是这般善良好的姑娘。
他不能害了鸢儿。
沈鸢哭着扑进他怀里,“谢谢彦臣哥哥,谢谢茹姐姐,你们都这么好。”
人群外脸色难看的沈茹僵住。
她还是扯起嘴角强笑,“快去厢房换掉湿衣服吧。”
“还有今天落水的事,到底怎么回事,也要查清。”
王彦臣脸顿时黑下来,“嗯”了一声就放开沈鸢,向厢房走去。
一副不愿多说的态度。
而早已回到沈府的沈清,还在疯狂翻找史书典籍。
元后起居注、宁贵妃颂词……
她茫然坐在地上,原来她只是来到了死后的第五年。
而叶尽奚,安长宁身居高位,还在向世人怀念她。
那为什么她会回来?
正元殿,正处理朝事的帝王,突然呛着咳嗽起来,他放下手中竹简,揉了揉眉心。
一旁安长宁连忙端上茶上前,替陛下揉穴位。
“阿奚,今晚早些歇吧~”
已至中年的叶尽奚,仍俊朗无匹,但眼底全是疲意。
他点了点头。
自从那个女人莫名其妙死去,他经常梦到一些画面,满目鲜红的婚房里坐着红盖头新娘装扮女子,一动不动坐在那里。
梦里的他,激动紧张,心砰砰狂跳向女子走去,是这些年从没有过的心情。
但每次都颤抖着手要揭开时,就醒了。
偶尔会梦到荒原上的篝火旁,少年少女对坐着喝酒,背后是战场兵营,满目荒凉。
无一例外,这些梦里的女子都是模糊着脸。
他隐隐有预感,梦里的女子,应该就是,那个死去的女人。
其实他很害怕,害怕梦中脸变得清晰的那日,他要怎么面对,说过永不后悔的。
只有在淑妃身旁,才不会做古怪陆离的梦。
因此,他纳了淑妃进宫,幸好长宁能体谅。
夜色渐深,沈府里,沈清还是坐在原地一动不动。
“小姐,您吃点吧~”立画劝着自家回来后就呆愣住的小姐。
“今天王公子入河的事,老爷问起,就说是奴婢做的。“
立画想了想,坚定道。
“只要小姐您记得逢年过节给我爹送点吃的喝的就行,让他们老人家别记挂我。”
听着小丫鬟絮絮叨叨声音,沈清从神思中游离出来,扑哧一声笑出来。
她笑着摸摸立画毛茸茸发顶,“放心,没事的。”
不论如何,比起安家豺狼,枕边人恶虎的前世,这一生还是有人在陪着自己。
用食用到一半,正院就来了人唤。
刚走到正院门口,就发现里面灯火通明。
沈庄远、莫郁兰、沈茹、王彦臣……该在的人都在。
面色不善盯着她。
刚踏进门,一个砚台就砸了过来。
“孽女,跪下!”
沈清堪堪避开,却也被锋利的砚台角划破了脸颊,血丝很快不断渗出血来。
莫郁兰惊呼一声,扔砚台的沈庄远也呆住,手握了握。
堂下站着的女子瓷白的脸半边全是血液,她的神情在昏黄烛火下有些晦涩不明,依然始终挺着脊背,眼睛都不眨。
她不是攀附的菟丝花,是不屈不挠的竹。
那一瞬,王彦臣这样想。
“敢问沈大人,吾为何要跪?”
沈清直直看向沈庄远问道。
沈庄远又怒了,胡子一吹,“你还敢问我?”
“先是胡闹妹妹婚宴,诋毁父母名声,今日又把行之推进水里。”
他重重一拍桌子,“你是不是非要我把你绞了头发送去青城庵反省?”
莫氏忙拍拍他的背帮顺气,“莫气,沈郎。”
沈清却没回话,她看着堂上一张张幸灾乐祸的嘴脸。
从前,每次安长宁受伤,她闹脾气,自己这个不尽责的长姐都会被叫回安家,被哥哥们、父母,围着训话。安家人也都是这般神情。
安长宁不开心,她得在旁边陪着跪。
但她太渴望父母亲情,所以他们说什么就是什么。
她当时以为,亲情可以讨好来的。
沈清不做声,只是慢慢摘下了脖颈上的纱巾。
脖颈上青红交加的勒痕露出,经过几天修养已经结了疤,如粗粗的蜈蚣盘旋在女子细腻白嫩的颈项上。
触目惊心。
沈庄远猛地坐直瞪大眼,脸上露出惶恐惊惧神色。
手紧紧抠住椅子,似摇摇欲坠。
莫氏忙扶住他,“我的天清儿,你这是怎么受这么重的伤。沈郎你别太心急,等我问问她。”
“父亲,我已经死过一次了。”沈清不紧不慢重新系上纱巾。
“流言蜚语、婚事无望、父母不爱护、无一人可亲近,我死过了一次。”
“你们……还叫我去观礼,不就是想我当场撞死吗。”
女子声音幽幽。
“我常常在想,要是娘亲还在,我肯定不会被逼得走投无路吧。”
莫郁兰眼皮一跳。
沈庄远却有点晃神,堂下的女子,是莫怀素的女儿。
他闭了闭眼,“你下去吧。我知道了。”
“父亲!”一直没说话的沈茹忍不住出声。她一脸忧虑:“因为姐姐胡闹,现在连鸢儿名声都毁了。”
“彦臣哥哥也差点溺死,这么轻易揭过……”
她未尽出口的意思所有人都知道。
莫氏顺顺他的背,“茹儿说得对啊,再不管教,以后怎么办。”
沈庄远犹豫了下,咬牙说:“你们不逼她来观礼,也不会闹事。”
他看着女子直直走向门口,头都不回。
那道疤,那道疤,沈庄远手心已经攥得出血。
沈茹气急,又咬着唇看向王彦臣,却看到他也在望着门口虚无处发呆。
她感到一阵无力。
明明父亲说好了要把沈清送到庙里。
她一向顺风顺水,短短几日,全被沈清破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