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好久不见，沈伊
次日福玉收拾了些日常用品，发现夏樾不能在白天出门之后，她挑着正午阳光最盛的时候离开。
夏樾奇迹般没有阻拦她，安静跟着福玉走到楼下，他抓住福玉的书包背带，嘱咐道：“我不在身边的话，要照顾好自己哦，福玉。”
沈伊说过同样的话，福玉抿了抿唇，“我当然会好好照顾自己的！”
她渐渐走远了，但是从影子可以看到夏樾还是忍不住走到了阳光下面，驻足望着她离开。
其实福玉很不喜欢夏樾这样执着，她无法负担他的这份情谊，也很难给他正向的回应，更不能闭着眼睛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安然地和他待在一起。
夏樾对她越好，她只会感到愈发难以呼吸。
完全把她和别人区别对待的夏樾，剥夺了对其他人的善意毫无保留地转移到福玉身上，然而福玉并不配拥有这份厚重的感情，她除了逃避甚至无法好好处理，是一个胆小失败的人。
在婶婶家的兼职工作非常顺利，除了日常备课，福玉没事就骑着单车去大街小巷溜达，解锁一些平常没有接触过的地方。
这天她到一家冷饮店休息，一位女生推门而入。
她的头发毛毛躁躁的，气质阴沉，佝偻着腰，脖子和手臂都被抓出了数道血痕，新疤痕覆盖旧疤痕，非常瘆人。
一个照面两人便对视上了，福玉瞬间意识到她并没有如沈伊一般恢复，甚至可能更加严重。
强烈的恐惧感席卷全身，福玉对她至今还有心理阴影，握住冰淇淋的手不自觉用力。
木子定定地望着福玉，扯了扯唇角，“福玉，你竟然还活着，竟然还活着，你害得我好惨，这么悠闲地坐在这里吃冰淇淋，你不知道吧，我因为你被关到乡下老家，天天和猪狗待在一起，每天每天都在挨打，打得皮开肉绽。”
她又开始抓挠手背，鲜血一缕缕溢出，面色狰狞地向福玉走来，“你好幸福啊，夏樾呢，没有和你在一起吗，你这个贱人，听说你把夏樾同学骗到家里去了，是真的吗？福玉，福玉，我们同学一场，你带我去见见他吧。”
“这样好不好，你让我掐掉你的一块肉，然后你带我去见夏樾同学，我们之间就算扯平了，至于掐掉哪里的肉——掐烂你的脸，怎么样，是不是很划算，反正你也不要脸了，我帮你掐掉一团，你的脸皮比我们厚，掐掉一层应该还有吧。”
福玉大脑一片空白，木子没有恢复吗，为什么，明明沈伊已经恢复了啊，难道是指向性的吗，可是夏樾不是很讨厌沈伊吗，怎么会专门恢复他一个人。
她警惕地站了起来，沿着墙站，想要跑出去。
木子的面相已经完全变了，颧骨高，眼眶突出，凸起眼睛死死盯着福玉，眼神怨毒得可怕，好似两人之间有深仇大恨一般。
她可怜地说：“让我掐一块肉吧，福玉，我们以前可是同桌啊，麻烦你也考虑考虑我的心情，我现在超级想看到你被浓硫酸泼了一身，在地上翻滚哀嚎的样子，一定是世间美景吧。”
木子抠挠着自己枯槁的面皮，扯出血色的下眼睑，“啊啊好可惜，不知道你在这里，要不然我就带来了，对了，你最近搬家了吗，我在你家门口等了好久都没有遇见你，搬到哪里去了，可以和我说一说吗？”
“问了好多同学，大家都不知道你的位置，我最近才从乡下逃出来，死老头全家都掏不出什么值钱的东西，没有钱很麻烦，要不你先借我一点，你肯定有钱的，天天在外面做些见不得人的兼职，恐怕胸衣里都还夹着客人给的小费吧，可以脱了衣服给我看看有多少吗？我实在太好奇了。”
木子的语言像刺一样扎进福玉的心里。
福玉感到浑身的血液无比冰凉，她看着木子的嘴唇一张一合，看着她越走越近，看着她的手伸到她的脸上。
脑海中只有一个想法，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幸好两个店员及时阻止了木子。
“疯婆子，好可怕。”
“快报警吧，好像是精神病……”
福玉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的，骑着自行车返回的途中都还在发抖，汽车刺耳的鸣笛声惊醒了她。
木子没有恢复，那沈伊是怎么恢复的呢？
听沈阿姨说是突然恢复的，其中没有夏樾的手笔福玉是不信的，还有临别前沈伊一反常态，赠送她代表长寿的青松，有什么难言之隐吗？
6月7日，晴天。
宛平路南康街天悦康复中心vip病房501室。
窗帘拉得严严实实，画笔摩擦着画纸发出欻欻的碎响，男生近乎病态地作画，涂涂改改无数遍，但是仍旧画不出那人万分之一的美貌。
地上扔了一地的废纸，上面全都是同一个人的不同情态，栩栩如生。
水果盘里摆放着散发着光泽的青苹果。
沈素槐捂住嘴默默地哭泣，因为儿子的异常她已经流了无数的眼泪的了，作为一位母亲，儿子的痛苦只会加倍惩罚在她的身上。
她一向不信神佛，这些天也拜过无数尊菩萨，诚心祷告了无数次，可是毫无效果。
她擦干眼泪，整理好心情，柔声问：
“沈伊……今天福玉考试了，你要给她发个祝福短信吗？”
听到熟悉的名字，沈伊画画的手顿了顿，缓缓抬起头，重复了一遍：“福玉？”
“对啊，福玉妹妹，你还记得吗，前面没多久你们才见过。”
沈伊望着虚空，“啊……福玉……”
然后他的脑袋突然剧痛，猛地起身撞翻了画板，扯着头发脑袋哀嚎，沈素槐立刻上前抱着他安抚，“抱歉抱歉，妈妈不应该提她的。”
许久，沈伊虚弱地停下了挣扎，沈素槐扶他到床边睡下。
“休息一下就好了。”
她摸着沈伊汗湿的额头，无比心痛，却又强忍着不在儿子面前露出脆弱的一面。
给沈伊拉好被子，沈素槐拉开窗帘，将窗户打开。
沈伊愈发惧怕阳光了，总是把窗帘拉得严严实实的，像是将自己封闭在壳子里。
沈素槐每次来都要帮他打开窗户通通风，担心他闷坏了。
“妈……”清醒一些的沈伊看着母亲的背影，哑声道：“你别管我了，我这个治不好的，以后只会越来越严重。”
沈素槐心如刀绞，她温柔地坐在床边，握住沈伊的手，哽咽着，“我是你的妈妈，我们血脉相连，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将来会是多么糟糕的光景，你都是我最骄傲的儿子，我永远不会放弃你的。”
沈伊勉强笑了笑，疲惫地闭上眼睛，“谢谢你，妈妈。”
病房安静下来，阳光落在沈伊的病床上，很温暖，也很可怕。
他蜷了蜷手指，忍住想要关掉窗户的冲动。
窗纱轻轻飘荡，沈伊似有所感，突然睁开眼睛。
少年单手撑着下颌，笑意盈盈地看着他。
他蹲在窗台上，背后是辽阔湛蓝的天空，穿着柔软的白色布料，黑色碎发随着微风拂动，掠过少年精致妖冶的眉眼。
夏樾抬手打了个招呼，宛如好友般熟稔道：
“嗨，好久不见，沈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