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夏樾，你认罪吗
她不是福玉。
意识到这一点的夏樾感到极其愤怒，居然捏造福玉的相貌来欺骗他。
然而不知何时身后又出现了一个人，执刀斜劈下来，几乎将夏樾砍成两半。
接连遭受重创的夏樾倒在地上，他感到自己在渐渐消失，剧烈的疼痛使得他再次生出泪意，但是他不能死，他绝对不能死在这里。
恍惚中夏樾想起了几年前的福玉，她的面庞还很稚嫩，整个人也病恹恹的，穿着单薄的旧衣服，瘦弱得一阵风都能吹倒。
那天好像是在下小雨吧，她孤零零淋着雨，在他面前来来回回走了好几趟，然后下定决心般到来他面前，虚弱且小声地说：“你不去彼岸吗，一直在这里坐着可不行哦，很危险。”
“是不是迷路了，我带你过去吧。”
然后她怯怯地向他伸出了手。
夏樾在她身上嗅到淡淡的死亡的气味，实际上她那天的确是要去自杀的，途中恰好遇见一个普普通通的、逐渐消弭的亡魂，明明路过了还要折返回来，温柔地向他伸出了手。
福玉从小就很善良，像天使一样，
福玉，福玉，福玉，夏樾为什么能够坚持到现在，这样无聊的世界到底有什么值得留恋的。
他只是想陪在福玉身边有什么错，谁都不能阻止他。
亡魂无法用现实世界的工具杀死，夏樾现在很弱小，而且没有武器，如同待宰的羔羊。
他缓缓撑着地，手指扣进草地里，唇角溢出鲜血。
审判者冷眼看他垂死挣扎的样子，按例询问：“夏樾，你认罪吗？”
“呵，呵呵，多管闲事的东西才是有罪吧。”
他目光冷冽，捏住食指将其从生生撕了下来，血滴溅在夏樾的脸庞，他抬起眼，眼底怒火燎原。
审判者惊诧之余，抬起匕首想要动手反击，但是用尽全身力气拼死一搏的夏樾速度更加迅猛，在挥手的瞬间，撕下的食指已经化成了一把极其尖锐的箭矢，裹挟着破风之声插进审判者的心脏处。
附身在普通人身上的审判者低头看着自己的心口，不可置信。
他们太小看夏樾了，以为夏樾现在的状态来两个足够，第一击也没有直中要害，给了夏樾喘息的机会，之后也没有立刻补刀，反而问些蠢问题拖延时间。
感受到身后的锋利的刀风，夏樾矮身躲了过去，顺便拿走了落在地上的匕首，并且回身反杀。
在对方的匕首扎进夏樾脑袋的同时，夏樾的匕首也划过了对方的咽喉，亡魂状态的审判者往后跌出人的肉身，捂住喉咙，踉跄后退。
匕首是对夏樾特攻的毒药，仅仅用了片刻便把夏樾的手灼烧了个对穿，夏樾撇开匕首，抓准时机，直接上去将审判者按倒在草地上。
彼岸有远高于任何人的规则存在，审判者是被规则挑选出来的仆人，说到底也是亡魂，既然是亡魂就要受到规则的管束。
他们在彼岸有极高的权限，但是来到现实世界，就是普普通通的亡魂，不寄宿在普通人身上就像失去龟壳保护的一团软肉，在已经拥有实体的夏樾面前毫无还手之力。
夏樾已经是强弩之末，薄雾般的灵魂在不断溢出，他用血肉模糊的手掐住审判者的脖子，想把对方的脑袋掐断，对方竟然直接伸手扣进了夏樾的眼眶，把夏樾的眼睛扣了出来！
浓重的血色染红他的视线，夏樾发出痛苦的呼叫，强烈的求生欲望让他不敢停手，此时他已经看不清任何东西，身体摇摇欲坠。
不能死不能死，不能死在这里。
夏樾无数遍重复这个想法。
一道凄厉的惨叫几乎刺穿夏樾的耳膜，他掐住的亡魂“砰”地炸开，分散的魂魄幽幽飘荡，绕住夏樾浮动，突然又如同感受到一股巨大的吸引力，一缕缕钻进夏樾的身体里。
夏樾竟然无意间吸收了对方。
即将彻底死亡的夏樾俯下身躯，呕出淤血，尽管吸收了另一个亡魂，他依然命悬一线，失去所有力气，只要被人再补一次刀，他必死无疑。
过了会儿，夏樾视线恢复了些，他竭力站起来，握住发抖的被烫穿的右手，摇摇晃晃往福玉家里走去。
他跨过附身后陷入昏迷的两个普通人，目之所向只有一个方向。
灯还没有亮起，但夏樾坚信，只要他一直等，一直等，一直等，就能等到那个人来开灯。
一路上夏樾按照记忆摸索着回家，狼狈地撞上电线杆，被井盖绊倒，被车辆挡住去路……
短短几百米路，夏樾跌跌撞撞走了半个多小时。
他完全凭着毅力在走，隐约觉得脚都不是自己的了。
最后夏樾虚弱地迎面倒在客厅，客厅里充满福玉的味道，令夏樾拥有极强的安全感，他缓缓翻过身，仰面望着单调的天花板。
一堵墙挡不住前来处决他的人，但是能够死在这里，夏樾也觉得很满足了。
同时夏樾又感到无比伤心，他不愿意和福玉的最后一段记忆是如此的不愉快。
触碰过匕首的右手，被匕首所伤的腹部、眉心、以及后背，全部都痛得要命，痛得夏樾发抖，只有回到这个温暖的地方，夏樾才会忍不住显露出自己委屈的一面。
他拿刀试图剜掉灼烧的地方，可是那种蚀骨的疼痛烙印在夏樾的灵魂深处，越触碰，越疼痛。
夏樾难受得蜷缩成一团，再次拨通福玉的电话，响铃两声后，依旧是冷漠的对方正在通话中。
他好想听听福玉的声音，听到福玉的声音，再痛苦他可以甘之如饴，再难受他都可以忍受。
夏樾艰难地将手机放在耳侧，希冀福玉能够回个电话给他，哪怕只是不小心弄错了呢，一个字，一个语调都可以。
可是等了好久好久，好久好久，等到天都蒙蒙亮了，他枯枯望着，始终没有回音。
好安静啊，世界仿佛孤独得只剩下他一个人。
泪珠静默地滑过脸颊，夏樾闭上眼睛。
“福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