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心口不一
夏樾不是美人鱼，而是恶魔。
是恶魔吗？如此邪恶的样子，可他现在这个长相是怎么回事。
福玉被吓到了，大脑一片空白。
目前福玉接触过的非人的东西只有一种，就是亡灵。
夏樾是在现实世界徘徊的亡灵？
福玉的心凉凉的，虽然以前总暗暗猜测夏樾是不是什么蛊惑人的怪物，但当真亲眼看到时，还是给她带来不小的冲击。
尤其是镜子中怪异的黑雾眼睛也望着她，空洞得要把人吸进去。
夏樾注意到福玉一直凝视镜子里的自己，扬了扬眉，得意道：“我很完美，以后你有幸能近距离欣赏我了。”
福玉默默收起镜子。
好消息是，夏樾没有察觉镜子的异常，估计他只能看到镜中自己现在的模样。
课间福玉拥有了自己的新同桌，夏樾坐在她旁边，他的桌面相当整洁，一个笔记本放在中间从早应付到晚，老师根本不敢说什么。
桌椅崭新噌亮，为夏樾量身定做，和福玉被刻下‘某某某我喜欢你’，‘高考一定上岸’，‘你不懂我的心’，甚至边边角角被小刀划坏的破桌子比，实在很不协调。
福玉目光盯着摊开的书本，思绪却很混乱，即使知道夏樾可能是异变的亡魂，她也无法改变现状。
而且她真的要管吗，搞不好她也会死的。
几年前她对亡魂很感兴趣，空闲时间就蹲在站台找亡魂聊天，拿笔记本记录，后来怕被人看见怀疑是精神病，或许道破天机遭报应，只好悄悄把笔记本销毁了。
假设夏樾是亡魂，那他也应该需要遵守最基本的规则吧。
亡魂脱离肉体后便会自发前往车站，等待通往彼岸的黄泉列车，期间他们身而为人的记忆像是被橡皮擦擦掉一样，最多可以留下一点模模糊糊的印象，亡魂在现世徘徊不肯离开，没有在最后期限前抵达彼岸，灵魂也会彻底消失，是人灵与肉的双重意义上的死亡。
福玉亲眼见过消失的亡魂，是一位年轻的工程师，他在工地上意外死亡，他的新婚妻子无助地呼唤他的名字，导致他的记忆消失得很慢，他凭着一点模糊的印象守在妻子的花店门口，从早守到晚，即使后面已经完全忘记了一切还是不肯离开。
福玉放学回家就能在路边看到他，他一天天变得越来越淡，透明得像水。
福玉问他为什么不去坐车，现在去还来得及，公交站离这里很近。
他说他在等人。
然后他就消失了，风一样吹散在天地间。
夏樾和这位工程师的情况并不相同，他没有消失甚至还有实体，亡魂是不能被人看见的，福玉是个例外，她也搞不懂夏樾怎么做到的。
但是夏樾作为亡灵不肯离开的原因，福玉只能想到一个——
莫非夏樾有什么未了的心愿？
福玉犹豫会儿，悄声问：“夏樾同学……请问您有什么特别想要的吗？”
夏樾撑着下颌打瞌睡，闻言扭头看向福玉，深潭般的眸子疑惑片刻，又勾唇笑了，“福玉，你为什么突然对我这么礼貌？”
福玉噎了一下，她若无其事地翻了页书，“我以前对你不礼貌吗？”
“嗯，非常不礼貌，不过我还是喜欢你以前的样子，直接叫我名字就好了，我们之间很熟了吧。”
那倒没有很熟。
夏樾肯定清楚她的家庭底细，福玉却对他一无所知。
“至于想要什么嘛……”夏樾煞有事地想了想，“前天在时尚杂志上看见了一套珠宝，虽然不是很贵，但是要买却很麻烦。”
“不是很贵……”福玉问：“那是多少？”
夏樾说了一个数字。
呃……是把福玉住的小区房卖掉都买不起的程度。
福玉果断决定，满足夏樾愿望这种事情还是算了，她得从猿人时期就开始打工才行啊。
“你想给我买吗？”夏樾愉悦起来，他眉眼张扬的时候格外好看，“不过已经有人去买了，而且我也没有很喜欢，那些东西多看两眼就会觉得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了。”
“如果福玉想要送我礼物的话……”夏樾语气停顿，他突然没有说话了，只是看着福玉的脸。
福玉还在等他的下文，她摸摸自己的脸，“怎么了？有东西吗？”
夏樾食指指节抵着下巴，倾身靠近了些，目光十分专注。
阳光落在福玉脸上，晒得福玉的脸微微泛红，福玉缓缓眨了眨眼，夏樾惊奇地说：“福玉，你脸颊上雀斑的颜色很淡啊……”
“……”
休息时间有位低年级的女生找夏樾，夏樾肯定是不会出去的，那位女生自己走了进来。
她带来了杂志上价值不菲的珠宝，当她揭开盖子，露出里面璀璨的宝石簇成的首饰，福玉的眼睛都被狠狠晃到。
夏樾刚刚还说喜欢，现在真的送到他面前，反而没什么动静了，他甚至没有碰一下。
福玉再次听到夏樾的心声。
【实物好丑】
福玉想：不，我觉得挺不错……
“夏樾同学，我让妈妈把房子卖了才凑够钱，”那个女生几乎要哭了，她的手腕上有很多道新鲜伤口，面容憔悴，肤色惨白，福玉脑海中自动浮现出一副通过自杀威胁父母的场景。
女生想要通过赠送珠宝得到夏樾的认可，夏樾也懒洋洋地说：“那你很努力啊。”
但是他的心里却在想：【人也很丑，满脸的雀斑像芝麻镶嵌在粗糙的地面一样碍眼，福玉也……】
后面的话突然卡断，一个字都听不见了。
难道福玉不能听见夏樾对她的想法吗？
有点可惜。
不过福玉愈发确定，夏樾这人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她的心很脆弱，这种恶劣的话还是别进入她的脑子比较好，用夏樾的话说——垃圾语言会给福玉造成严重的精神污染!!!
【站得这么近真是恶心，衣服碰到桌子了，这张桌子也得扔掉才行】
福玉默默收回写字时支到夏樾桌子上的手肘，以及一小片衣袖，然后不动声色地往靠墙的角落里挪。
夏樾指尖点了点桌面，似乎在思考怎么处理，“你需要吗，福玉，你不怎么佩戴首饰诶，戴着一定好看。”
福玉沉默。
如果她收下，夏樾会骂她不识好歹，给你你就收，如果她不收，夏樾还是会骂她不识好歹，给你你还不收。
“我不习惯带首饰，如果你也不喜欢，就让她自己带回去吧。”福玉小声建议。
卖房对于一个普通家庭来说简直是灾难性的打击，这套珠宝让女孩拿回去，说不定还可以挽救一二。
“福玉……”夏樾赞叹，“你真善良。”
“……”
福玉自己都听麻了。
她并不善良，她胆小怕事，无勇无谋，她要是善良，现在就应该向大家宣布夏樾的真实面貌，并且把镜子拿出来给他们一个一个看。
因为无法承担即使同学们知晓真相也会被夏樾控制的最坏结果，福玉不敢这么做，她甚至想回家之后就不管这件事了。
用她普普通通的肉身去挑战一个可以操纵别人思维的亡灵，怎么想都是不可能的吧。
除非福玉能把夏樾打死，从根源上解决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