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金蝉脱壳
大明殿，当宣琦带着王有、玉兰、刘长卿入殿时，王后馨悦和众大臣已等候在列。不多时，玱玹大步进殿，脸露肃杀之气，老桑紧随身后。
玱玹用威严的目光扫视了一圈，刘长卿第一次面圣，吓得全身发冷，只差魂归天外。
宣琦将事情的经过禀明玱玹：“陛下，谣言一事微臣已查明。玉兰利用王有将谣言传递给了刘长卿，刘长卿向熊乙族长献计，制造舆论，向陛下施压，熊乙族长默许了此事。”
一众大臣皆哗然。
玱玹不动声色地看向熊乙族长：“越予，此事当真？”
熊乙族长老泪纵横，双膝重重跪地：“陛下，确是老臣默许，老臣一时糊涂，伤及天家颜面，望陛下处罚老臣一人，勿连牵连族人。”
玱玹长叹了口气：“你的忠心，朕知晓。但天子犯法尚且与庶民同罪，你做错了事，朕断无包庇之理。”
因证据确凿，以往与熊乙族亲厚的大臣，无一人敢发声求情。
从殿门口走入两名侍卫，架着熊乙族长出了大殿。
宣琦又呈上一卷锦帛，上书一行字：“玉兰和刘长卿乃王后指使。”不当众揭发是为顾及玱玹颜面。
玱玹打开锦帛，勃然大怒，喝道：“王后，原来是你做的好事，真是本性难移。为何这样做？”
馨悦浑身一颤，起身跪倒，仰头直视玱玹惨笑：“陛下，全都是臣妾的错吗？你若不宠信川柏，臣妾又怎么可能制造这种谣言？”
“看来还是朕之过了？”玱玹目光凌厉。
“不敢，请陛下降旨，废黜臣妾！”馨悦语带孤绝。
“好，宣朕旨意，将王后打入冷宫。赤水氏亦脱不了干系。”
次日，三道旨意飞出了大明宫，朝局进行了新一轮洗牌，军政大权终于集中到玱玹手中。
小夭推开冷宫大门，眼前是一派萧条凄凉景象，杂草横生的院落，破败不堪的院墙。馨悦端坐于院子的矮桌旁，一身华丽的王后装束仍未退去，与周围景致显得格格不入
小夭上前施礼：“参见王后娘娘。”
“小夭，别装了，我知道是你。”馨悦脸上仍保持着初见时的自信神态，她是天生的贵女，落魄亦不改高贵气质。
“你怎么知道是我？”小夭惊讶。
“川柏出现在紫金顶后不久，我就知道是你了。能让玱玹如此信任，又懂医术之人，世上仅你一个。”
“既然如此，你唤我来的真实目的是什么？”
“我想求你向玱玹要一道旨意，放我出宫。”
“你凭什么觉得我会答应你，还有玱玹会同意？”
“谣言之事，是我交换的筹码。”
“什么？”小夭不解。
馨悦解释道：“玱玹生病以来，赤水族和熊乙族不断壮大，已经开始威胁到玱玹，我观察了很久，发现他有打压之意，于是开始布局谣言之事。”
“可赤水氏是你的母族，你为何如此？”
“当年，虽说是我一心想嫁给玱玹，谋求王后的尊荣，但对赤水氏而言，本质上我只是一颗稳固势力的棋子。我年幼时，就因赤水氏为质两百多年，剩下的人生，我想过自己的生活。”馨悦恳切道，“其实，玱玹早就知道此事，毕竟，他有天底下最强的情报组织。他暗中给金萱下过令，务必尽力帮你。”
“好啊，原来我竟被蒙在了鼓里。”小夭气愤，“那你觉得，玱玹用什么方法帮你脱身比较好？毕竟纵使是废后，也永世不得出紫金顶。”
馨悦玉指沾水，在桌上下四个字：“金蝉脱壳。”
小夭回去后向玱玹提及此事，当夜，冷宫传来王后馨悦服毒自尽的消息。玱玹下旨按废后礼仪将馨悦归葬轩辕山。
次日一早，一位宫女以省亲名义出了紫金顶，往赤水氏方向行去，正是馨悦，棺椁中的乃是一具傀儡。
小月顶正值樱花盛开时节，小夭陪着玱玹一同前往观景。
玱玹屏退了侍从，拎着小竹篓，内置两瓶桑葚酒和两只酒盏，与小夭并肩走在阳光和煦的蜿蜒小径上。不远处的凤凰林一片葱茏，凤凰花含苞待放。山坳处的溪水旁，几株樱花正绚烂绽放，二人行至树下，暖风拂过，白中透粉的花瓣漫天飞舞，风过后，一阵花雨洒入碧绿的溪水中，荡漾几圈后随波逐流远去。
小夭一路上未道只言片语。玱玹隐瞒谣言一事，她虽介怀，亦能理解，却难免为熊乙族和赤水族的结局感到唏嘘。国君与大臣之间，无论关系多么信任多么亲密，永远相互倚靠、相互忌惮，就如玱玹与熊乙族长，一为明君，一为忠臣，可玱玹为巩固势力和稳定大荒，仍是不得不牺牲赤水族和熊乙族。但终归人非草木，玱玹内心的痛苦，恐怕只有他自己懂。玱玹不愿她卷入朝堂斗争，却无意间又将她卷入，比如此次侦破流言一事。
小夭去向玱玹转达馨悦的要求时，向玱玹发了一大通火，她质问玱玹为何不事先告知真相，还愤懑时至今日他仍有所隐瞒。玱玹知道自己做错，随她责骂，只等她气消了才去偏殿，可每次都吃了闭门羹。
看到眼前美景，小夭沉郁的心情又轻快了几分。
玱玹以为小夭还在生气，也不说话，坐到了草地上，从竹篓中取出酒瓶酒盏，打开一瓶桑葚酒倒满两个酒盏，拿起一杯递给小夭，小夭沉默着接下，甘甜果香自鼻尖传来，她抬手小酌，口内一阵清冽酸甜。
二人饮了几杯，隐有醉意。
玱玹瞧着小夭绯红的脸颊，眼神不禁有些迷离，他用被酒意浸染的微哑嗓音对小夭道：“我说一则谜语，看看你能不能猜出来？”
“看来哥哥想考我，说来听听。”小夭眼尾染上几分醉意，好奇地歪着脑袋问。
“白萝卜喝醉了，会变成什么？”
“很简单，红萝卜，嘿嘿嘿。”小夭笑道。
“为什么不是人参呢？”玱玹干脆躺到草地上。
“或许它喝高了，以为自己变成了人参，但在别人看来，还是红萝卜。”小夭笃定。
“万一人家不上脸，只上头呢？”玱玹反问。
“不上头，又怎会喝醉？你问的是喝醉了的白萝卜。”小夭也顺势躺下。
“你现在看起来就像一根红萝卜，醉了。”玱玹伸手去捏小夭驼红的脸颊，小夭倏地身子一侧，呼呼睡去了。
玱玹也合上双眼，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半晌后，小夭醒来已醉意全无，发现自己躺在草地上，便赶忙起身。发现玱玹躺在旁边未醒，赶忙摇醒：“玱玹，醒醒，这里风大，容易着凉。”
玱玹揉着眼坐起：“没想到区区几杯，竟喝醉了。”
小夭望向不远处的凤凰林，忽然想起一些事情，一本正经道：“之前妘妃说，你须在半年内服下解毒的玉灵内丹，否则会毒发身亡。现在仅剩两月有余，是时候前往闵泽一带了。”此前玱玹一直忙于朝政，而她忙着谣言一事，加上时间尚早，便将解毒一事暂时搁置，未想等忙完竟已过三月有余。去闵泽路途遥远，环境凶险，若路上有耽搁，恐玱玹危矣，事不宜迟，应即刻出发。
玱玹自嘲一笑：“你不说，我都快忘了。目前内患已平，外患未除，我先将朝政交给爷爷代理，需要三天时间。沿海一带战事未了，鱼龙混杂，不宜招人耳目，微服比较好。”这段时日以来，有小夭的陪伴和调理，虽余毒未除，心情却是舒畅，身体亦好转许多，不似之前这般难受。他一直在想，解毒之后，又能以何理由继续留她在身边。
“闵泽一带遍布毒虫猛兽和魑魅魍魉。宣琦精通法术，若能与我们一同前往会比较安全。我在太医署新收了个徒弟，叫清冉，恰巧是闵泽一带人士，为人忠实可靠，灵力不低，我想带他一同上路，方便探查地形。”收清冉为徒时，她问过家世背景，得知他幼时在闵泽一带长大，是个学医的好苗子。早前她就想过招收几个有天赋的弟子，将一身医术倾囊相授，再由弟子们来发扬光大，好拯救更多饱受病痛折磨的百姓。
“好，暂定三日后出发，我召宣琦入宫，商议此事。”
“我们回来之时，凤凰花应该已经盛开了。”小夭望了望小月顶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