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玱玹的病
太医署内药香袅袅，一众医师们都在为玱玹的病情忙碌着。有的在伏案记录病案，有的在调配药材，鄞则在翻看圣济内经，寻找与玱玹病症相关的记载。
老桑身后跟着一位白袍年轻公子，向众人传来口谕：“奉陛下旨意，这位来自蓬莱岛的神医川柏，今后将负责为陛下诊疾，若他有任何需要，你们务必配合。”
众人大喜，忙对小夭行礼：“愿为川神医效劳。”此前因给陛下治疾不力，众太医一直担心获罪，如今有高人相助，纷纷松了一口气，
做了太医，就不能再住小月顶，紫金顶太医署有五间医师专用的独栋寝屋，小夭单住其中一间离玱玹寝宫最近的屋子。
鄞给小夭安排了资历尚浅的小医官清冉，听从调遣。经过七日的观察，小夭发现清冉诚实质朴，医术基本功扎实，欣然收他为徒。
小夭开始了对致使玱玹中毒的可疑之物的排查。她先将注意力放到了玱玹的寝殿，里里外外仔细检查了一遍，包括被子、衣物、书籍等，未有发现；接着是玱玹的饮食，在亲自品尝了十几日后，她得出的结论是饮食没有问题。
后妃寝宫也是玱玹常去之地，却非小夭能轻易涉足。
大半个月忙活下来，小夭未有任何发现，她将注意力放到了玱玹的饮食质量和生活作息上。每天晚上，她都会定时去乾阳殿，询问玱玹当天的身体情况，提醒他按时睡觉，以免过度劳累。
小夭专门研制了滋补身体的药膳，山雉黄芪汤，海贝虫草汤、气血双补安神粥，给玱玹食用，增强体质。
为掩人耳目，玱玹依然常去小月顶，去凤凰林，去小夭以前住的屋子，却不再那么频繁，也不再饮酒，不再神情哀伤。
小月顶凤凰树下，轩辕王与玱玹正在对弈。轩辕王手执一枚黑子，凝思片刻后落子：“小夭帮你查出病因了吗？”
玱玹落子：“尚未，不过在她的精心调理下，我的精神好了许多，请爷爷放心。”
“因为你，小夭放弃了当玉山王母，你有想过她今后的路吗？”
“我对小夭的感情依旧如初，今后我和她不会再分开。”
轩辕王叹气：“难道你想让她一辈子在你身边当个小医师？或者你要纳她为妃？玱玹，你知道小夭不会愿意。”
玱玹目光幽深：“爷爷，我知道小夭喜欢回归山野，也清楚她只要一生一世一双人，或许终有一天，我能做到。”
轩辕王不悦，起身离开，行了几步又停下，侧身对玱玹道：“我希望你清楚自己在做什么，无论你接下来如何打算，别忘了你的责任。”
一月后，玱玹气色稍有好转，但胸痛和吐血的症状并未消除。小夭断定玱玹的病既非相思之疾，亦非劳累和作息不规律，真正的病因只能是中毒。
月明星稀，小夭如常去看过玱玹后，来到乾阳殿前不远处的凤凰树下赏月。晚风吹过，斑驳的树影摇曳，一朵朵凤凰花飞旋而下，拢着月光，如同银翼的蝴蝶。
王后神农馨悦身着一件大红色凤纹锦裘，头戴牡丹冠，身后跟着一位端盘的侍女，来到了乾阳殿门前。
看到老桑，馨悦面露微笑，很是客气地道 ：“老桑公公，本宫亲自为陛下做了百合清心粥，烦请通传。”上次馨悦见到玱玹，还是在祭天仪式上，距今已经三个月余。
老桑恭敬回道：“王后娘娘请稍候，老奴这就去禀报陛下。”
稍许，老桑出来回话：“回王后，陛下说暂时不饿，让老奴代为谢过您的美意。”
馨悦将粥端过来，递到老桑跟前：“劳烦公公将先粥端进去，等陛下饿了再呈给陛下。”面上仍是笑意不变。
老桑面露难色:“回王后，陛下已知晓您的心意，但陛下近来身体有恙，不吃来历不明的食物。所以”。此前曾有多位后妃送来补品，奈何玱玹早有吩咐，一律拒绝，否则玱玹就算不被毒死，也早就成了大胖子三高患者。老桑只得硬着头皮照做，开罪了多位后宫主子。
她竟招玱玹如此厌弃，连表面的尊重都不愿给了？馨悦心口烧起熊熊怒火，却只能强压着隐忍不发，仍维持体面的微笑：“本宫理解，劳烦公公好生服侍陛下。”
老桑颔首，行礼后转身入殿。
馨悦和侍女行至乾阳殿偏殿拐角处，馨悦端起粥碗，猛地往草丛一摔，满眼恨意道：“他竟如此厌恶我，从不愿多见我一面，多看我一眼，哥哥为救他付出了生命，可仍换不回他对我的一丝怜惜。”她举目望向无尽夜色，心中叹道，哥哥，你看到了吗？
侍女侍琴闻言大惊，慌忙环顾四周，幸好无人，忙劝道：“王后息怒，万一被人听见就不好了。”
馨悦倏地恢复理智，深悔方才的不智之举。二人往寝宫方向走去。
这一切，都被小夭尽收眼底，她以为经过丰隆的事情，馨悦能有所悔悟，有所改变，但从方才那一幕看来，小夭觉得自己想错了。
夜已深，小夭已在树下的石凳上坐了一个时辰有余，乾阳殿内依然亮如白昼。小夭决定入殿玱玹早些休息。
来到殿内，只见玱玹正坐于案边，蓐收、金萱立在他前面，玱玹猛地将一份奏折摔在地上，愤愤道：“区区弹丸之地，竟敢多次来犯！”
蓐收刚要跪下向玱玹请旨，见小夭进来，忙停下，和金萱一同打量小夭。
玱玹道：“但说无妨。”
蓐收和金萱想起一个月前来了一位神医，专为陛下治疾，想来定是此人，看样子已是深得玱玹信任的心腹。
蓐收跪下抱拳道：“陛下，臣请求出战，定会全力击退敌军。”
玱玹神色一凝：“琉瀛国来势凶猛，军中有众多妖兽，陆战实力非凡，我之前派禺疆出战却遭惨败，你是最优秀的将领，自然责无旁贷。作为岛国，瀛州国进犯必然要走水路，所以，此次我想同时派出水军，由赤水楚风率领，从海上拦截，协助你一同作战。”
赤水楚风是赤水丰隆的堂弟，自幼生长在赤水，是目前轩辕国水军年轻将领中的翘楚。
“臣定不辱使命。”蓐收语露坚定。一直以来，玱玹对蓐收的信任远远超出一位君王对能力卓越的将领的信任，蓐收感激玱玹的信任和知遇之恩，付出性命回报也在所不惜。
玱玹目光转向金萱：“近来有何重要情报？”
金萱道：“派出去的暗卫传来消息，瀛州国正在加强兵力部署，接下来可能有更大的动作。”
“你速回作战边境，再探。”玱玹下旨。
“是。”
蓐收和金萱告退，殿内只剩满脸倦容的玱玹和神色担忧的小夭。
小夭心知金萱是玱玹情报组织的首领，若非重要情报，金萱不会亲自前来。
玱玹招手示意小夭过去坐下：“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
小夭走到案边落座：“你不也是，这么晚了，还忙国事，我的劝告你又抛之脑后了。”
“近来东边海上的岛国来犯高辛边境，沿海一带众多百姓已流离失所。事情紧急，不处理好可能会天下大乱。”
小夭开玩笑道：“哥哥，你是个合格的君主，但当君王这么累，换做是我，拿刀架到我的脖子上，我也可不会当哦。”
玱玹抬手敲了敲小夭的额头，笑道：“你要当帝王，恐怕也就是个昏君，没多久就被赶下台咯。”说完，抬眼望向窗外，皓月当空，繁星满天，“陪我出去走走吧。”
二人走出乾阳殿，步入百花园，园内暗香疏影，蛙声阵阵。
穿过回廊，来到莲池畔，月下荷花宛如身披银纱的少女，亭亭玉立，微风袭来，摇曳生姿。月光透过凤凰树繁密花朵的间隙，将地面照得星星点点。
小夭想起了三百年前，也是这样的仲夏之夜，幼时的她和玱玹一起抓萤火虫。玱玹似是有所感应，只见他一挥衣袖，一道灵光幻化成无数星星点点的萤火虫，如暗夜的精灵般在夜空中舞动，浪漫之极，小夭也爱极，微笑着看了许久。
二人坐到莲池畔的石凳上，小夭问道：“玱玹，我今天看到馨悦了，她这段时间来表现如何？”
玱玹说：“王后该有的尊重，我一直都有给她，经过丰隆的事情，她低调了许多，平日里大都待在寝宫，很少出来走动，对我并未表现怨恨不满，时常流露关怀，与妃嫔相处也温和融洽，不争风吃醋，应该是想通了。”
小夭脑中浮现今晚看到的馨悦，却并不打算告诉玱玹，淡淡道：“希望真是这样，也不枉费丰隆的苦心。”。
玱玹帮小夭拿走掉落在头上的凤凰花，凝视着小夭，柔声说：“那段时间，你和丰隆都离开了，我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纵使富有四海，但内心却是荒漠，幸好，你又回到了我身边，我也算因祸得福。”
玱玹的话语让美好的夜色蒙上阴影，小夭用力握紧玱玹的手说：“哥哥，你不会有事，我一定会找出下毒之人，相信我。”
“嗯，我相信你!”玱玹握紧了小夭的手，目光坚定。
黑暗中，几十米远的百花园灌木丛，一双眼睛一直注视着莲池方向，见两人走近，快速闪了出去。
小夭想去追赶，被玱玹伸手拦住，小夭不解地问：“为什么阻止我？”
玱玹说：“现在去追只会打草惊蛇，万一他自尽，就断送了一条线索。”
“你早就知道？”
“现在我病重，又无子嗣，恐怕盯梢的不止一路人马，暂且先不管。”
东边战事吃紧，近来玱玹每晚召集大臣，商议军事战略和粮草补给到深夜，病情日益加重，偶尔还会昏厥。
为方便就近医治玱玹，小夭奉旨搬到乾阳殿的偏殿，所需药材皆由清冉从太医署取。没多久，川柏深得圣眷的消息不胫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