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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5章万古神国烈,漠漠天下寒(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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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一直都是旁观者,对的,无聊的旁观者,我没有为自己的人生努力过,也没有为其他人去努力过,至少在我成熟之前,我都是如此的。

    在我刚成年的时候,哦那是旧时代呀,应该是在我刚满十六岁的时候,我遇到了一个人,一个到现在我也无法判断其好坏的人。

    我相信女孩子都是喜欢鲜花和糖果的,何况是从未接触过这些的我,认识不到几天,我就跟他走了,抛弃了我的父母,我的妹妹弟弟们,其实并不能定性为我抛弃了他们,更应该是我们之间互为累赘,不见不知便是最好的安排。

    只是,我与他在前几年的生活非常潦草,我们在许多地方流浪,过着有上顿没下顿的生活,但当时的我眼里都是他,并不觉得我跟错了人。

    之后,我随着那个人来到这个陌生的小镇——丰县,也曾畅想过自己会与他美好的生活下去,可现实呢!?

    那是在刚来的几个月,我与他亲密接触后,我莫名的觉得心里很压抑,很沉闷,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样,在那个夜晚里,我反复起夜,难以入睡,竟然思念起了家乡,可时间过得太久了,我居然无法回忆起父亲和母亲的模样,只记得父亲个子很矮,母亲身材有点胖。

    就在不久后,他入狱了,他因抢劫罪而被判终身监禁,我无法去看望他,我也知道的,他不想以囚犯的身份与我见面,可我不懂,为什么一向体面的他要去冒那样的险。后来我才想清楚,也许这个小镇只是我们一时的落脚点,只要他有了钱,我们就会离开,但命运早已断绝了那种可能,我也被禁锢在这个小镇了。

    没了他,我一个人根本无法生活,只能去饭馆里的垃圾里翻些吃的,有几次被人瞧见了,也会施舍我一点干净的食物。只是次数多了,我就发现了他们根本不是出于内心的善良,而是欲望,他们会蹲坐再我身旁,看着我吃东西,然后一双手假模假样的摸摸我的头发,拍拍我的背,或者揽过我的肩,之后他们就愈发大胆,开始触碰那些地方,我不敢拿去他们的手,因为我怕之后都没东西吃了,等我吃完后,已被他们摸得浑身燥热,也就被他们拉着回到了他们的住处。那时我在丰县城北,白天在那些人家里醒了,街上人很多,只能跑到一座桥下边躲着,我不清楚是在躲什么,到了晚上我还是会被食物诱惑并随了他们,我时常听到桥上边会有人在议论一个女人,一个用一点食物就能换一夜的女人,我知道他们说的是我。

    我再也受不了这样的生活了,挨个铺子去求人,求他们能收留我,可遇到的大部分人都是垂涎我的身体,我在冬日里游荡,记不清多久没吃东西了,寒冷和饥饿消磨着我的精神,我苦苦支撑着,只求自己不要倒下,希望下一家是家好人家,能收留我,但视线越来越模糊了……

    还好有人发现了晕倒的我,他救了我,并且收留了我,他是个剪头发的老师傅,后面,他教了我手艺,还告诉我,人要与时俱进,不要落入俗套。

    此前无光的世界终于透入了一丝明媚的晨光,我跟着他学手艺,给他做饭,晚上一起聊天,给他洗脚,他像一个父亲对待女儿那般爱护我,来了客人他自己应付的过来,就不会让我去帮忙。不过一些简单的活儿他也试着让我着手。

    免不了的,我会遇到之前欺负我的那些人,他们对着老师傅和我就是嘲笑和羞辱,说老师傅这么大年纪了居然收养了这么个小媳妇,还问老师傅,晚上我伺候他伺候的怎么样,看我状态不对,老师傅让我回了里屋,他同那些人在屋外理论,虽然流失了一批客人,可老师傅却和我讲,“他们今后不会来了,丽,你不用害怕了,再也不用怕了,他们说的话你不要往心里去,现在你有我,只要我在就没人能欺负你,你得好好活,活出个人样,给他们瞧瞧。”

    可我真的能抬起头吗?我尝试过,但都因为我的懦弱而失败了。

    有段时间人们兴烫发卷发,老师傅也没有发愁,就用火炭灼热一根细细的铁棒,用铁棒为那些姑娘少女生出了一头美丽卷曲的花团,也让我跟着学,他对我说这就叫与时俱进。

    我与老师傅相处的几年中,我很少问他问题,不过实在好奇就问了他,为什么对我这么好,他说,我像她远嫁的女儿,可我又好奇这几年中为什么不见他的女儿来看他一次,我刚要发问,就听到他一声长长的叹息,“丽,我的女儿她像你啊!”我这才明白,我的命运我的遭遇,会有另一个人能如此的相符,老师傅的女儿也是同我一样的,选择了冲动的爱情,随人私奔了,老师傅最后的体面仅仅是对我说,他的女儿远嫁了。

    这样的平静与幸福没有持续太久,随着身旁的人与我相熟起来,老师傅也越来越衰老,他的大限来了。

    老师傅死在一个冬天,他没有亲人,没有朋友,但邻里平时都或多或少的都受过他的施舍,所以他下葬时,来的人很多很多,我在人群中环抱住他的黑白照片,一张他年轻时的照片,边走边痛哭着。

    唉!唉!唉!我们相识在冬天,分别也在冬天,我重生在这个季节,可老师傅走了,我对冬天不再抱有期待,美好与希望,破碎与分别,我无言以复。

    他去世那晚与我说了许多话,我至今都不敢忘记他对我说的每一个字,“丽,我没什么能留给你的,这房子也是租的,可怜我去后你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了,还好这些年留了些钱,你去人多点的地方租个铺子,咱不求人,你今后就凭师傅教你的手艺吃饭。”

    那么枯槁的人,明明不可能有站起来的力气了,可老师傅他站了起来,从墙角和抽屉里,取了几件首饰和他所有的积蓄塞进了我的手里,“还有这几件,是我那死去的妻子的遗物,你不要嫌弃,这后面可以当作你的嫁妆。”

    我怎能不动容,不伤心呢!“爹!”我早该喊出这个字的,我万分悔恨,这个字我没能早说出口。

    他在听到这个字后,那风霜枯旧的脸上,不是笑容,不是悲伤,而是平静,他缓缓躺在床上,轻轻的回应了一个字,“哎!”

    那个冬天,埋葬了我这一辈子最美好的回忆,我有时也会想起自己的父母,也默默为他们祈祷,能幸福啊!

    我在县南的汽车站后的几条街里,寻到了一家合适的铺子,租了下来,起初我发现只靠着剪头发的手艺,勉强只能吃饱肚子,每天都在为下一年的租金发愁,后面则听到了这里一些规矩和生财的门道,所以我烫了头发,换上了那些不正经的衣服,来的人就多了起来,有些客人也向我暗示,“小姐,有别的服务吗?按摩一类的。”“小姐,剪头发可赚不到大钱啊!”“你这发廊不小,后面完全可以搞点其他的东西。”我也听明白了他们的意思,后来也就安排上了那些服务,不过从来没有做过太出格的事情。

    当然,丰县城北的那些流氓也知道了我的落脚处,他们来我也会服务,只不过我成熟了太多,不会任他们摆布。

    从此之后,我这一生似乎没什么可期待的,赚了些钱也都攒着,不知道去做什么,我仿佛成了只知道赚钱的机器,带着名为假笑的面具,去接待每一个人。

    我未曾考虑过,把这些钱寄给父母或者去花天酒地一番,因为赚钱,只是能让我生活下去的理由。

    如果说,我还仅剩一点的盼头,那就是对一个少年的盼头。

    我自小便不爱学习,不然也不会随人沦落到此,我很好奇一周为什么要有七天,而不是两天呢!如果仅有两天该多好,这样,我可以一天用来应付那些臭男人,一天换上最好看的衣服,画上最合适的妆容,等着我的少年郎,即使在他没来之前,我都已设想过了无数次的开场,每一次的见面都想给他初见般的邂逅啊!

    外人的眼里我是成熟而浪荡的,但我自从见了那少年,就变成了一个爱幻想的姑娘,枯萎的心,慢慢活了过来。只是这少年并不是冲我来的,而是我先前留在店内的一个少女,她叫新琴,才十六岁,就因为家里条件不好,所以早早出来谋生计了。

    可我仍然清晰的记得我们每一次的见面,他都很害羞,不敢看我,一定是因为我穿的太时髦太暴露了,可我穿成那个样子,是希望他能多看我几眼的呀!

    我也是纠结的,我知道他和新琴是青梅竹马,将来也一定能走到一起,可我控制不住自己,就在上一周,我把他拉进了店里后面的小房间内,给他按摩,他强健的身体更吸引我,不像那些男人,或臃肿或细瘦,给他们服务就像是在磨练自己的耐心,可他们还一个个死死掐着表,生怕我没给他们按够时间。

    又是一个周五,新琴早上就不舒服,中午接了几单生意,气色差的吓人,吃饭都拿不住筷子,我赶忙让她喝了杯红糖姜水,就嘱咐她去后面休息,我对她说,“君回来看你的话,我会去叫醒你的。”她怕耽误生意,开始还不情愿去休息,我只好又说,“今天赚的够多了,身体要紧,你安心去休息,晚上好点了再接客。”最后,我还是哄着她去休息了。

    下午我接了几个客人,却迟迟不见那个少年,奇怪,他平时这个点应该来看新琴了呀!我多次出门去,在周围寻他,也没有见到他的身影,我在想,他是不是已经回家了。

    又过了半个钟,见他还没来,我也没了做生意的心情,本应在深夜才关门的发廊,我早早就闭了门。去新琴的房间看了看她,她在被窝里睡的很熟,也不忍心喊她起来吃晚饭了,自己就简单的下了二两面条对付了晚饭。

    傍晚,我正打算今天早歇息了,但门外传来一阵局促的敲门声,我打开门,眼前正是那位少年。

    他满脸通红,结结巴巴地开口问道:“丽姐,晚上好,新…新琴在吗?”

    我心中一阵失落,但还是微笑着告诉他,新琴生病了,今天早休息了,现在在后屋睡的很熟。

    他露出担忧的神色,询问新琴的病情。我邀请他进店里坐坐,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进来了。我给他倒了一杯水,他低头道谢,目光却始终没有落在我身上。我忍不住黯然神伤,转身准备出去透透气。

    这时,他忽然叫住了我,声音中带着一丝羞涩:“那个……谢谢你照顾新琴。”

    我转过头,看见他的眼神中闪烁着一丝别样的情感,心中不由得一动。然而,我深知这份感情不属于我,于是我苦笑着摇了摇头,走出了房间。外面的冷风呼啸而过,我裹紧了外套,点上了一根烟,看到店里他起了身,我意识到他既然没看见新琴,肯定是想走了。可他居然从书包里拿出了一包东西,还有一瓶白酒,摆在了桌子上,随后又坐下了,并朝我招了招手,他这是要做什么?

    我走进店内,问他这是做什么,他支支吾吾的,问我下周一有没有时间和他去学校一趟,还让我不要告诉新琴,我这下更觉得奇怪了,盯着他的眼睛,让他好好解释一下。

    他与我讲了好一会,我才清楚,他原来是打架了犯了错,班主任喊他周一让家长去学校,我当然也批评了他,他又解释说是帮一个女生解围,只是他说起那个女生时遮遮掩掩的,很不正常。

    我答应了他下周一会帮他的,也收了这些东西,说这瓶酒就留给我,这包熟食你自己吃一半留一半给新琴,然后赶紧回家吧!不然你母亲该着急了。

    他告诉我,已经托同村的同学告诉了母亲自己有事,明早才回家。我看了看外面,夜很深了,天气还很冷,我担心他路上出事,就留他在发廊里过夜。

    这时,我的心又躁动了,“君回,没房间了,被子也就那几床,你晚上和姐挤一挤吧!”

    他通红了脸,一直摇头,我就威胁他,“额,姐都答应你假扮你母亲,去你学校遭批评了,你就不能满足姐的小心愿吗?就一起睡一晚,又不做什么?”

    他还是不肯,我装出一副很生气的模样,说不帮他忙了,他这才动摇,轻轻的点了点头。

    “这才是娘的好儿子,来,都多久不和妈妈一起睡了呀!妈好好稀罕稀罕你。”话虽然这样调笑他,但是进了房间,还是我自己打了地铺,让他睡床上,他不肯,我就说,“君回,听话,你只有听话,姐才帮你,新琴也会永远不知道你打架的事情。”

    那晚,我没有触碰到他,可是一想到能帮他,让他欠我一个人情,我也觉得十分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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