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缩天地一尘，归江海一粟（二）
现在的古来市，以古来之名却不行古来之事。
市中心的高档酒店里，赵远声和手下的几个人在一个小包间内，桌上尽是些山珍海味，几人却只是怏怏地夹了几筷子，看起来丝毫没有吃饭的心情。酒店经理免费赠送的好酒，静静躺在杯子里，也没人提杯，现场一片安静。
“赵大哥，这次市里的变迁，您的职位……”古来溪尔山泉水的老板杨起业率先打破了这沉重的氛围，他问的也是大家目前最关注的问题。
赵远声没有说话，闭着眼睛，摆了摆手。
众人看到赵远声如此，马上就坐不住了，都对了对眼色，准备起身离去。
“这就坐不住了，一群白痴，称兄道弟的时候，我帮大家使了多少力，现在一个个就这么着急想去另攀高枝是吧！”满脸横肉的赵远声目光扫视着每个人，语气十分不爽。
“赵书记，那您把我们喊过来，也不说话，也不吃菜，就坐在那，我们肯定着急啊！”古来恒源综合矿业的领导兰新接过话，面色焦急。
“这次，直调的领导，是原先北省的大秘，我与他有一些过节，我摆手是因为我不确定，我的位置是不是要变动。”赵远声也没瞒众人，把事情的原委说了出来。
这一说，众人是真坐不住了，纷纷站起来，“择日再会啊，赵书记，我厂里还忙。”“赵书记，家里有事还没处理完，先告辞了。”
没过几分钟，空荡荡的包间内，只剩下赵远声一个人，他是哭笑不得，原本想着把大家聚在一起能帮着他想想办法，找一下出路，没想到，真是一群酒肉朋友，能同富贵，不能共患难。
他也明白，众人早就通过各种渠道得知了来人的身份，还很清楚，这次的领导是来君回指派的，刚才又得知他与此人还有过节，留下来与他赵远声为伍，无疑是自绝后路。
面如死灰的赵远声，孤独的品着酒，没有往日那种潇洒了，咽下去甚是苦涩。
三月份的下旬，李再进和宋有虹到了古来市，繁华的河滨，高耸的大楼，现今的古来市十分繁荣。
市委王杰在一家小饭馆接待了这对夫妻，他知道李再进的作风，只是几个家常菜，更不会有酒。
赵远声缩在一角，不时就打量着李再进，发现他与宋有虹带着婚戒，这才清楚两人走到了一起，心里多了些酸涩。
“王书记，其实这种酒局，以后都不要有，它也没有必要存在，你想，来来去去多少人，一天天市里多少问题要解决，我们在这吃这顿饭耽误了多少时间。”李再进言语之间表达的是对形式主义的厌恶，几人听在耳中，更像是在立威，毕竟新官上任，就需要施压给其他人，不过他们的确误会了李再进。
“是，李局教训的是，从今天开始，全区整顿。”一脸富态的王杰点着头，端起茶杯敬向了李再进。
李再进不是一个片面的人，对面的王杰这副样子，实在不像是为人民出力吃苦的干部，可他能在这个位置上，肯定是有能帮人民做实事的能力，他还要进入基层来了解他，他需要最切实的反馈。
“关于市里的情况，你们的备份档案我是要看的，还有下周我会走访，了解一下市里企业，商家，居民的真实的状况。”李再进喝下了茶，还未动筷，就先说起了正事。
“李局您放心，全市都会配合您的工作。”王杰恭敬地给李再进满了茶。
这场饭局结束得很快，所有人对李再进的第一感觉就是实干，王杰态度不是很明确，虽然表面无条件支持李再进，可他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却无从得知，林觉副书记是方才桌子上话最多的人，看的出来他是真心支持李再进的，而另一位副书记……
惴惴不安的赵远声从入座就在等着李再进点他，不过到结束，李再进也没和他说一句话，等回到市委自己的办公室里，他甚至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他现在对李再进有惧怕也有嫉恨，恨他抢走了宋有虹，他决定先试探一下王杰的意思。
王杰安排的住所，是一间公寓，李再进并没有接受，而是和宋有虹住在了市中心的一间不起眼的出租屋里。
宋有虹觉得落脚的地方的确寒碜了些，以他俩的经济能力完全可以找个更好的房子，但谁李再进是一家之主呢！
来这的第一夜，李再进站在窗户旁边，狭小的视线里，外面盛大的光景却一览无余，他眼中的这些灯红酒绿，暗脉之下流动着尽是肮脏的血液。
“王杰这个人的问题，不好找，他这个人太过圆滑，大事小事，不会留问题的。”宋有虹穿着淡紫色的睡衣，有些疲倦，对着他说了这么一句，随即看起了一沓资料。
李再进低着头，不知在看楼下的什么，淡淡的回应宋有虹，“善战者，上以攻心，下则伐谋。”
“再进，其实我觉得来正局的意思，在治不在惩，我们把明面上的问题解决了，深层的也自然好说。”
“不会这么简单的，现在我们需要先找到第一个突破口。”
“在哪？是谁？是赵远声？”
李再进转过身，“不是，这个突破口是林觉。”
“额，再进，你确信吗？我认为林觉暂使没有任何问题，也不能说我被他的表象迷惑了，但来正局给我们的资料上，这个人的背景家世，学历资质太清晰了。”宋有虹十分不解，此前，在饭局上她已认定了林觉是自己队伍里的人。
李再进走到宋有虹身边，轻轻搂住她的肩膀说：“正因为他的背景家世、学历资质过于清晰，所以一点儿也不可疑，但他也一定是我们要把握住的突破口，有虹，一池混水里能生存一条清白的鱼吗？”
宋有虹还是不明白，没问题的人为什么会是突破口，她挽住李再进的胳膊，一只手拿着林觉的信息仔细的看着。
“有虹，这些资料是没用的，这些资料真要有用，来哥随便派个人过来就解决了，当然，这些个人档案肯定是真的。至少目前，那些人表面上就是个人档案中记录的那样。哈哈哈，可只要是我们带来的，都可以是真的。”
“我大概明白了，他们知道我们是带着任务来的，那这些资料一定是真的，即使是假的那也比真的还真，那文章岂不是做成了。”宋有虹豁然开朗，真假从来不是一方的特权，正义的虚假，更加有利。
李再进也没什么波动，上了床，搂着宋有虹，“今天饭局上，我什么都没太在意，我只注意最积极的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