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小城风止 皆要离别
这一日,正月初三。
年关刚过,风冷如刀。
仙人岭中,人间百态,其中有几件大事,让这座偏僻的小城一时风头火势。
新任的城官大人仅在位第三日,便曝出因自己儿子参与妖物作乱,又囚禁云塘郡主之女而畏罪自杀,身死府衙之中。
接着,近几日城中为祸多日的妖物抓到了,据传是只妖猴,害死了不少人,被城中的老道人给抓住打散了其道行。
更是牵扯进了一位上界仙人参与其中,属实让人意想不到。
而最最让百姓热议的便是那后山的仙人门户。
这一日是上界修士返回的日子,虽然天寒风冷,但难抵百姓热情。
矗立了数日的五彩天门处,已经聚集着众多百姓送行,可不知怎滴,此刻居然分成了两个阵营。
不多时,双方阵营各自有一人飞至高空。
只见一位年迈老妪指着对面老者便是一通臭骂。
“褚老驴,你们都灵山可真是能耐大呀,居然敢坏了百家圣祖的规矩,也不怕回到上界之后被撵去妖灵天地掏粪!”
对面被称为褚老驴的老者则是羞愧的拱了拱手。
“风婆子还是如此的嘴上功夫了得,怪不得海月天宗的诸位长老都尊你为大师姐。”
老妪冷哼一声,也不过分解读这句话的意思,就只是冷眼相对。
“此番你都灵山的队伍里居然混入了妖物,你褚老驴敢说自己不知?这话说出来怕是自己也不信吧?”
老者无奈摇头,再次拱手。
“风婆子,这件事我都灵山自会给你们海月天宗一个交代。”
那老妪冷笑一声,气极反笑。
“交代?你们怎么交代,你们都灵山的长老之子饲养妖物害人,如今畏罪潜逃,你们能怎么交代?”
老者被骂的面红耳赤,不由怒意渐起。
“回到上界我都灵山自会有所交代,咱们后会有期!”
老者说完,便扭头边走。
就在这时,那空中老妪大喊一声。
“都灵山的弟子养妖为患,私自带入这座天地,祸害百姓,如今畏罪潜逃,尔等还未入门便已背负骂名,跟随其回到上界还要受诸子百家的问责,属实飞来横祸。”
褚姓老者突然转首望着空中老妪面目狰狞可怖。
“风婆子,你很好!”
老妪只是冷哼一声,便又继续说着。
“有句古话说的好,识时务者为俊杰,尔等此时及时止损,改换门庭那是一丁点儿也没错,所以凡是被都灵山收入门内的弟子想来我海月天宗的话,我海月天宗绝不亏待!”
此话一出,瞬间下方人群沸腾,争吵不断。
之后便是人群大动,原本站在都灵山一方的众人此刻毫不犹豫的纷纷跑向对面,一直到了最后,都灵山还强行挽留众人,因此和海月天宗的人发生了一场摩擦。
最后都灵山只能率先离去,甚是狼狈。
关于这里发生的事情,在百姓看来那是一辈子也见不了一次的,因此,这件事情在城里传的也最为狂热。
梧桐街,青石拱桥。
一位麻衣少年,站立在一片坍塌的院门前久久未动。
这少年身旁还站着一位邋遢老者,手中依然酒不离口,那酒壶中的酒水像是永远也喝不完一般。
“这里……会变好的。”
许名扬缓缓抬起眸子,自言自语。
一旁老者打了个酒嗝,将酒壶挂回腰间。
“或许吧,或许你见识到外面的世界后,便不做此想呢?”
许名扬摇了摇头。
“陈老头儿,你说我爹当初如果没有去界山,这一切应该会是另一番景象吧?”
被叫做陈老头的邋遢老者,微微一愣,神情略显愧疚。
“你知道了?”
许名扬摆了摆手,神色复杂,于是转身朝着青石拱桥而去。
“我早就知道我爹是界山上的人了,他每次说要进山打猎,我也知道他所谓的打猎是猎杀什么,无非就是去界山外猎杀罗刹,那时他觉得我小,什么都不懂,他便什么也不告诉我,我自然也不多问。”
许名扬微微停顿之后,捡起了几个薄薄的石片开始扔向水面。
“他每次进山去打猎,我都会在门口的这座青石桥旁一边打水漂一边等着他,一般当我把水漂打的又长又飘逸时,我爹总会出现在这座石桥上笑着说,‘嘿!我儿子水漂打的比老子都棒,一看日后肯定是最出息的。’”
“我每次听到都会无比自信的点头,直到后来有一次深夜,他说他要出去打猎了,让我以后多听我娘的话,在他回来的时候给我带新衣服回来,我依然没有拆穿他,因为我已经习惯了如此。”
一旁老者静静注视着眼前的河面,不敢打断眼前少年的释放内心。
许名扬拿起一片石片使劲的甩飞出去,那石片拍打在水面上一浮一沉来来回回漂了好远。
“可自那之后,无论我水漂打的多漂亮多飘逸,拱桥上再也没有了我爹的身影,那几日我时常碰到我娘偷偷躲起来哭,那时我便知道我许名扬没有爹了,成为了别人口中那个没有爹的孩子了。”
许名扬说到此处,眼中水雾迷离,他用衣袖擦了擦,又抛出了一枚石片,激起水花连连。
老者解下腰间酒壶,递了过去。
“人生多无常,当以平常心相待。”
许名扬接过酒壶,猛的喝了一口,烧的许名扬龇牙咧嘴。
“是啊,理是这么个理,可疼到自己身上时,便知有多难做。”
随后许名扬又取下身后的角弓。
“这把角弓是我爹留给我唯一的东西,我知道隔壁姓宋的那小子一直也想要,却又不好意思和我抢,当然了,我也不可能让给他。”
邋遢老者淡淡一笑。
“隔壁那小子虽然我也不喜,但是他那晚用这把角弓杀人的时候确实又准又狠。”
许名扬点了点头。
“他的箭术一直都比我好,也幸亏我的箭术不好,不然那小子早就死了。”
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许名扬嘴角勾起一丝弧度,缓缓开口。
“有一次我爹打猎回来,想当着他的面给他表演一番,便一箭射向了房檐鸟雀。”
“然而我第一箭就射中了隔壁的那个倒霉蛋儿,你说正常人谁会爬到房檐上去找吃食,就他能想到,直接被我一箭射中帽子,掉了下来,还好冬日衣厚,不然可就一命呜呼了。”
“后来我娘便把他领到我家里修养了半个多月,愣是给他喂胖了不少。我爹更是把我毒打了一顿,我委屈极了就跟着前街陈寡妇的儿子一起骂他是扫把星,后来还时常欺负他。”
许名扬叹息一声,神情悲凉。
“唉,谁成想,当时骂的有多凶如今就有多痛,现在我也成那个没爹没娘的孩子了,我也成了当年那个被骂的野孩子了!”
许名扬将手中石片全都抛向了河面,瞬间水花四溅,水漂频频。
“隔壁姓宋的说过一句话‘你们早晚会和我一样,只不过是时间罢了。’真是去他大爷的,这时间也太快了吧!”
一旁老者脸颊一抽,看着这个突然爆了句粗口的麻衣少年愣愣失神。
许名扬拍了拍手上尘土,回首又看了看那片坍塌的院子,神情变的有些落寞。
“陈老头儿,我……答应跟你回界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