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物是人非
时光飞逝,六年却已是沧海桑田。
大兴皇宫。
“南晟长公主到!”
宋意礼迈入大殿,随着太监的一声,里头大部分的目光都朝着她看了过去。
“南晟长公主颜色真是不错……难道皇上还惦记着她?”
“嘘,小声点。据说长公主已经招驸马了,这话万万不能再说”
周围的声音细得就像是黑暗里蚊虫的振翅,宋意礼却是听得很清。
“意礼见过陛下,陛下万岁!”
“赐座。”
随着至高处传来的低沉声,弓着腰的一位公公便领着她坐在离龙椅的不远处。
“意礼,抬头看看,多年不见,朕可有变化?”
闻言,宋意礼抬起头,跟他的目光遥遥相对,平淡而又复杂。
六年未见,当初直率的太子爷已经变成现在这般凌厉而富有危险性的人物。
不同于宋安城的老沉威严,秦无陵登基不久便征战沙场,鲜衣怒马,是大兴有史以来最年轻有铁血手腕的皇帝。
“无陵哥哥还是一如既往,丰神俊逸”
这声‘无陵哥哥’似乎拉近了两人的距离却又显得刻意。
秦无陵舒展着那双如星剑一般的眉,唇瓣微扬而后道“你从南晟来,这一路舟车辛苦,便在宫里多住些日子,太后也念你的紧”
‘呵。当她想来么’宋意礼心里这么吐槽着。
“多谢无陵哥哥和太后的挂念。今日还特设国宴相接,意礼荣幸之至”
曾多少次想来都没机会,如今被他突然一纸召令,正如当初一般,定下婚约,而后又被挥之即去。
“好不容易来一次大兴,自当好好看这万里山河与长京的繁华”
宋意礼举止轻缓,将桌面上斟满的酒杯端起,脸上的笑意,可谓是无懈可击,正如礼官那学的一样。
秦无陵将她的每个细微的表情尽收眼底。
才几年,就物是人非了么。
他举起酒杯,烈酒爽快入喉,殿内众大臣们也纷纷朝宋意礼的方向端酒示意。
“朕听说你已在南晟招得驸马,何时成亲?朕好备份厚礼”虽这么说,天子的语气,却一瞬间变得居高临下。
“吉日未定,南晟今年战事颇多,不过父王的意思大概是年尾”宋意礼察觉到了他的不满,又道“那便先期待无陵哥哥的厚礼了。”
“也好。婚后早些诞下嫡子,南晟王室便能后继有人”
众所周知,自司婉君和小王子去后,宋安城未再娶妻,甚至连后宫都空无一人,所以王室血脉凋零。
而世有七国,大兴最盛,南晟则为大兴藩属,也是唯一的藩属。
南晟是小国,不过好在人人尚武,再加上有大兴的帮衬,便还算安稳,宋意礼招驸马,自然也是为了延续子嗣,一旦她诞下嫡子,便可顺位继承南晟王位。
“皇上说的是”
宋意礼盈盈一笑。
秦无陵不着痕迹地眯了眯眼,目光便扫向身侧身穿紫衫的太监,张公公。
张公公随即招手,大殿便迎来一阵歌舞升平。
宫廷乐师弹奏着清绝悦耳的琴音,舞女身姿曼妙,红绸满殿。
众臣吃吃喝喝好不快哉。
宋意礼不留痕迹地打量了一番在这夜宴上的人,全都官居三品以上。
来大兴前,她几乎熟读了大兴的官员的资料与相貌特征。
例如坐在她对面的那个大约两百斤的胖子,应是中书令,黄天喜。
还有稍远一点的,那是京兆尹,姓余………
扫了一圈,有一个邋遢穿着道袍的中年男人,看上去倒是陌生的很。
那邋遢道士仿佛注意到了她那转瞬即逝的目光,忽地精神有种强烈的失衡感。
随即他左手掐算了一阵“南晟长公主,这命格,不对啊……怎么好像被人遮住了什么一样?”
此象,是绝象。
一个死人才会出现绝象。
可她正好端端的在那,又怎会如此古怪,逍遥道长第一次怀疑自己的修为‘多多少少是有点难受’
“长公主,贫道逍遥。”
逍遥道还是忍不住站出来喊了一声,擦了擦油腻腻刚还抓着鸡腿的手,就毫无形象笑嘻嘻地道“公主小时候莫非有过什么大劫?”
“此话何意?”
宋意礼深觉这道士是个奇人,可自从认识了言时那只狐狸后,很多事,都变得好接受的多了。
“本公主出生时母亲难产,所以差一点……”这事简单一查就能清楚。
逍遥道长挠了挠头,显然对这种说法还不够满意。
“原来如此,贫道还好奇,当年你与陛下也算得上青梅竹马,情深义重,还先定了婚约,如今甘心否?”
逍遥道长散漫的话在大殿内瞬间激起沉重的涟漪。
当今大兴,能说话这么跳脱,敢提这件事,还敢这么直白问话的人,也只有他了。
众臣的表情忽明忽暗,而最为冷冽危险与深邃的,正是一位身穿白袍的老者,当朝太师。
苏太师,皇后之父。
秦无陵全然不恼,深如冰窖般的眸子反而挂上一丝莫名的情绪。
“道长的问题本公主觉得有问题”
众臣“?”
“都说青梅竹马两无猜,谁道青梅竹马有尽时……逍遥道长,寻常人家的青梅竹马都不一定会选择结为夫妇,而光是‘青梅竹马’这四个字便阔及一个人的情意,稍有不足。”
“况且皇上与本公主,比起男女之情,兄妹之情更甚,婚约更是当年大兴先皇与本公主父王之间的玩笑之语,并未真正交接过婚书。”
“本公主真心祝福皇上与皇后,帝后万年,同心同德,福泽天下。”
宋意礼一字一句,清晰有序,落在秦无陵耳中却是无比讽刺。
她卑不亢的表情与神色中的气度不禁令逍遥道长拍了拍手。
“公主豪言,是贫道冒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