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家人
侧妃眼中泛着精光，她得好好打算，于是将身子坐得更直，等着清潋上前见礼。
清潋只淡淡瞥了她一眼，直接坐在下首的椅子上，接过侍女奉上的茶，一口气喝了个干净。
咕噜咕噜的水声震得侧妃忘了言语，瞪大眼看清潋像牛喝水一样的动静，引得厅上一众侍女侧目。
苏贵也惊得咂舌，这一路上，未曾见过二郡主这般行径。
清潋放下茶盏，抬起手用袖子擦嘴，然后就翘起脚，“大爷”般坐着，嘴里还哼着不知名的曲调。
侧妃再端庄也快挂不住脸了，她哪里见过这种女子，真是粗鄙！
苏贵先打破厅上异样的气氛：“启禀夫人，小人幸不辱命，平安接回了二郡主。”
“嗯，做的好，”侧妃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苏管家一路辛苦了，下去领赏吧。”
“是，谢夫人！”
侧妃看向在那抖腿敲桌的清潋，僵硬地笑道：“清潋，你还记得我吗？”
“记得，你不就是南郡王的侧妃。”清潋掀开眼皮看她，没什么表情。
侧妃深吸一口气，压下怒气，强弯出个笑脸：“你在外面受苦了，如今回来就好。”
清潋没有搭话，两根手指捻起茶盖，旋转一圈，看它扣下，发出叮当的响声。
侧妃继续说：“原先王妃的院子已经荒废了，我让人收拾了梅香苑给你住，屋内的摆设都换了新的，缺什么尽管跟我说。”
又招呼身后的两个侍女上前行礼：“这是我给你挑的两个侍女，一个叫珠露，一个叫依兰，你们要好好伺候二郡主。”
“奴婢见过郡主！”
是两个有些资历的侍女，看着就机灵。
清潋打量她们几眼，掷地有声道：“我不习惯要人伺候，你们该干什么干什么，没事别往我眼前晃悠，要是踏错一步，我的宝剑可不认人！”
说着手就扣上了腰间的佩剑。
“奴婢不敢！”
她当众打脸，侧妃的忍耐也快到了尽头，挥手道：“好了，你赶路辛苦，先回去沐浴更衣，等王爷回来还有家宴。”
清潋什么话都没说，起身走出大厅，她也松了口气，看这些人能装到什么时候。
人走了，侧妃才饮了口茶，将茶盏狠狠一跺，心里的气怎么也平复不了。
但有一件事，侧妃却放心了，容貌再好又如何？山野丫头，不懂礼数，宫里的人也看不上。
梅香苑布置得雅清，名为梅香院内却没有梅花，院中有一株坛口粗的梨树，花已经开败了。
清潋没带多少行李，沐浴更衣后，她没有换上侍女准备的华服，依旧穿了自己的青衣。
在院子里坐了会儿，门口传来沉稳的脚步声。
抬眼看去，南郡王苏慎辛已经进了院子，他一身暗红蟒纹朝服，刚从宫里回来，两鬓添华，行动间有虎威之气。
清潋静静地看他走近，起身垂立一旁，眼帘低垂，令人看不透她的情绪。
自从找到清潋的下落，苏慎辛就从密探那里见过清潋的画像，如今见到真人，心下更加满意。
父女俩十年未见，都不知该如何开口。
清潋根本没在意苏慎辛，她的心思不知飞到了何处。
还是苏慎辛先开口打破沉闷：“你这院里怎么没人伺候？”
“我不习惯有人守着，将她们都打发走了。”
“你小时候可最爱热闹了。”苏慎辛坐在石凳上，叹了口气，“坐下吧，清潋，让父亲好好看看你。”
苏慎辛想尽量放缓语气，可常年金戈铁马让他身上总是带着威严，府里谁见了他都怕。
清潋没有动，离他不近不远地站着，语气疏离：“您叫我回来想干什么？”
“你是我女儿，自然该住在这里，做父亲的让你回家还需要理由？”苏慎辛说完，意识到自己又没忍住脾气，懊恼地摸了把鼻子，“我知道你在外面定然受了许多委屈，十年前，我派人去接你回来，你就已经失踪了，我”
“行了！”清潋不耐烦地打断他，“以前的事就不必提了。”
“我知道你心里有气，这些年也不肯回来，可是好，不说了。”苏慎辛像个最仁慈的父亲，带着愧疚包容孩子的不敬，“府里备了宴席，你的姨娘，姐姐，弟妹们都等着一家人吃个团圆饭。”
“我累了，不想去。”清潋说完就朝屋内走去，顺手将房门关上了。
她听到苏慎辛在房外大声说：“不想去就不去，好好休息。”
这一个个都转性了？清潋在心里嘀咕，她记得小时候从未见苏慎辛有过好脸色，他对妻儿和对自己手下的兵是一样的。
失踪多年的二郡主回来了，南郡王府今日注定不会安宁。
清潋饭后昏昏欲睡，正撑着桌子迷糊，珠露小心翼翼地上前，低声禀报：“郡主，大郡主来了。”
“谁？”清潋半眯着眼。
“大郡主，您的姐姐呀。”珠露越说声音越小，这个二郡主一点也不像大郡主温柔和善。
姐姐？苏清柔？是有这么个人。
清潋头脑还未清醒，苏清柔已经带着两个侍女进了房门。
“二妹，你终于回来了。”苏清柔正如她的名字一样，颜如玉，气如兰，声音温婉，举止端庄娴雅，在锦城颇负盛名。
“坐吧。”清潋也没多余的话，晃晃头，自己倒了杯茶喝了，动静确保让屋内所有人都能听见。
苏清柔莞尔一笑，微提裙摆，轻轻坐下，上下打量清潋，“二妹这衣服不像是锦城的样式？”
苏清柔华服着身，珠翠满头，说话间步摇轻晃，标准的大家闺秀。
挺赏心悦目的，清潋这样想，如果她不说话就更好了。
“二妹这身衣服也好看，就是素了些，如今回了府，该着郡主服制，错了半点，都会让外人看笑话。二妹刚回府，怎么身边的侍女也不懂？”
“奴婢知错。”珠露和依兰忙认错，她们也不敢说是二郡主不愿。
清潋喜欢青色，衣服上没有多余的装饰，头发用发带绾了，不着钗环，衬得人冷清。
“连穿衣服都要守着规矩，是不是挺累的？”清潋摇晃着茶杯，斜了苏清柔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