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武庚
武庚是帝辛非常宠爱的儿子，虽然母亲不太受宠，但生下的儿子，由于聪明好学，能力过人，深得帝辛的宠爱。
武庚自幼由少师比干代为抚养，比干对武庚的教育指导甚为严厉。所谓严师出高徒，武庚在比干的培养下，文韬武略样样精通，帝辛甚为满意。
商人极为重视祭祀，祭祀几乎是大贵族每日必做之事。武庚在比干处参与祭祀，一直是从旁观礼，参与流程的角色。
某日，祭祀礼毕，帝辛与贵族大臣们，分食祭品，并共谋伐夷方之事。
“最近夷方屡次犯我边境，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此次伐夷，臣认为主要是为了给他们一个威慑，也是给周边那些蠢蠢欲动的小部落看看，犯我商方的下场会有多凄惨！”一个大臣愤怒地说道。
“爱卿言之有理，只是孤认为，此次伐夷并非威慑。据孤所知，夷方当地物产资源非常丰富，当地人丁兴旺，如能通过此次伐夷，将夷方各势力划入商方，岂不美哉！”帝辛坐于王座之上，一手举着觚，一手兴奋的比划着。
少师比干向帝辛施礼说道：“如果只是威慑来犯的夷方，只需派能臣武将前去扫平，并借此巩固我大商的边境武装力量，目前就可以了。”
这话等于是摆了大王刚刚提议伐夷方的方案一道，比干是商王室重臣，他的话基本上代表了大多数商朝世官贵族的想法。
比干接着说：“如果按大王的想法，对夷方进行大规模的讨伐，如能大胜之后必然扩大了商方的力量，还能获得更多的资源和奴隶，但是讨伐夷方是场大仗，消耗国力在所难免，如能短期制胜还好说，要是成为持久战对国力消耗能达到什么程度就不好控制了。”
比干的谏言使帝辛的脸色越来越臭。但比干是何许人也，他接着说道：“如若变成持久战，国力空虚时，窥伺我大商的那些方国，一定会趁虚而入，到时腹背受敌就不好了。”
说完，大殿之上鸦雀无声，朝臣们都静静看着帝辛，帝辛呢，正在示意身边的仆从给他满酒，酒斟满后，他看看比干，把觚里的酒一饮而尽，但并未放下觚，而是在手里把玩着。
帝辛手里把玩的觚材质十分稀奇，不是时下流行的铜器皿，也不是任何一种复古的动物角制成，说不是动物角，但也应该是某种稀有的动物角，像琉璃一样光滑透薄，光线照射下还泛着珠宝一样的彩色光泽。每次祭祀时，帝辛一直都使用它，可见对它爱如珍宝。
终于，帝辛停止了把玩，他小心的放下觚，看着比干微笑着说道：“王叔所言甚是，但先王在世时，各方国一直屡屡来犯，先王率领王侯将相每每击退各方的进攻；为抵御昆夷还修筑了朔方城；为了国家的安定，迁都于朝歌；先王一直致力于整个大商的稳定，繁荣，为此不惜一切代价勇于抗击来犯的方国。作为先王的继承人，孤怎能只是坐享其成，画地为牢般的假装国泰民安呢？”
比干听罢起身反驳：“大王若想东征，也应先休养生息，臣见得很多大商武士家境并不富裕，每每东征都是迁延日久，即使得胜归来，家中已是贫困至极、甚至家破人亡。臣之见，不如将周边闲置土地赐予他们”
“呃——王叔啊！”帝辛抬手制止，接着说道：“如今，夷方又屡屡来犯，如若又只是被动反击，对其他各方国跟本起不到任何震慑作用。只有大举讨伐来犯的夷方，才能震慑他方，何况以如今大商的兵力，讨伐夷方必定会大胜，到时不但能够扬我国威，还能获得大量的人口资源。到时候对他们多加赏赐就是了。这可是福泽子孙的好事啊！”
帝辛阐述完毕，看了看欲言又止的比干，对大殿上的众人说道：“此次征伐夷方本就是关乎国本的大事，众爱卿的谏言衷恳，孤受益良多。之后在采取正式的对夷方的军事行动中，孤还是会积极听取众爱卿的衷恳谏言。”说罢，一挥手，示意朝臣散会。这是狠狠的软窝了比干一把。
武庚在此次祭祀仪式散会后，直接去了帝辛给他专设的马场，这里一直是武庚练习骑术、各种武器使用、及训练角斗的场所。
每日武庚要在此练习从巳时到午时，有专门的师父和陪练士侍从，这些并非普通的侍从，而是由各王公贵族的子弟中挑选出来。
帝辛定期会亲自对武庚进行考核，所以武庚一直认真努力的训练。
未时到申时是武庚文化科的学习，从天文到地理，从历史到政治、经济，包括祭祀时的卜算方法，比干请了专门的老师来教他。
酉时到戌时比干会亲自来，向他讲解治国安邦的理论知识，并结合事实训练他分析解决问题。随着他的成长，两人聊起国家大事时会针锋相对，激烈辩论。
今日晚课武庚在房间里等待比干，每次比干都会提前在此等武庚。但今日因为朝堂上比干劝谏帝辛，但遭帝辛驳回一事，比干不服，下朝会后又想去和帝辛辩论，但帝辛已有要事要与祝巫教太师商议为由，拒绝再召见比干。比干是何许人也，他就一直在大殿外等候。天色渐晚，比干无奈只能打道回府。
比干面露疲态，嘴唇干裂，他从桌上拿起角杯看杯里没有水，边皱眉边从旁边的瓿里舀了些水，一杯接一杯地喝起来。此时武庚就立在一旁手托水果，如同一个侍从。
“殿下请恕老臣来晚之罪——好，今天晚课是论《九一而助》的政策理念——请问，殿下，对这个政策有所了解么？”
武庚对比干在两件事情上快速转换的做事方式还是比较熟悉的。忙整理了一下思绪，放下托盘，立正答道：“九一而助么嗯，就是为了灌溉和耕种的方便，将土地都划分成井字的方块，每块土地之间由水渠和道路分开嗯，一井中有九块方形土地。这就是井田制。”
武庚又略一沉吟，思考了一下道：“井田中的每块土地是70亩，周围的八块分给八家庶民耕种，每家70亩，中间的一块70亩为公田，由八家共同帮助耕种。公田的收获物归国家所有，私田的产品则归庶民自己所有。田赋只取公田产品，不取私田产品。”
武庚边思考边看看比干的表情，比干边捋着胡须边仔细听着，武庚继续答道：“嗯丰年，公田收入和庶民私田收入都增加，荒年二者都减少。这样，庶民生活就有了保障，避免了实行贡法时，庶民在荒年尽其所有而不能完赋的情况。”
比干对武庚的回答很满意，至少基本知识掌握的很牢固。比干接着问：“很好，殿下以为此助法如何呢？”
武庚思索了一会儿，答道：“本宫以为么不够完备!”
比干看看武庚，说：“哦？那是哪里不够完备呢？殿下也说丰年，公田收入和庶民私田收入都增加，荒年二者都减少。这样，庶民生活就有了保障，避免了实行贡法时，庶民在荒年尽其所有而不能完赋的情况啊？不是挺好么？”
武庚皱皱眉说道：“叔爷，请问叔爷，这个九一而助目的是为了什么呢？”
比干没想到会被武庚反问，笑笑道：“目的？当然是减轻庶民的赋税，庶民能够维持生活了，才能继续劳作，国家有了稳定的税收经济国力才能越来越强大。”比干说完看看武庚，用眼神示意，来说出你的反对意见吧。
武庚反驳道：“减轻庶民的赋税？叔爷可知这些庶民非常能偷懒。因为私田由这些庶民自家单独耕种，公田则由八家共耕。庶民在公田上极尽偷懒之能事，这必然要影响公田的产量，影响国家的收入。所以这个助法，本宫认为还不甚完备！”
比干听罢，问道：“哦，有意思，那依殿下之见，应作如何调整呢？”
武庚冷哼一声道：“哼，应该加大监管和处罚力度。对那些偷懒使公田产量变低的庶民，背上更多的赋税，完不成就贬为奴隶，拉去祭祀或者派去征战。这样缴来的物资要比他们偷懒种地上缴的赋税多更多。而且，如此一来，其他那些效仿偷懒的庶民不就再不敢偷懒，再不敢不好好耕种公田了么！”
随着武庚的侃侃而谈，比干的表情越来越凝重，他轻轻的摇了摇头，叹口气，缓缓说道：“君主应该关注民生、勤政爱民才能赢得民众的拥护和支持，不可迷信于君王之位永固的说法，殿下想想高祖乙是如何建立的大商朝，夏的暴君桀又是如何亡国的呢？”
“夏桀骄侈淫逸、宠用嬖臣、暴虐无道，对民众及所属方国部落进行残酷的压榨奴役，引起普遍的憎恨与反对。如此，夏的灭亡是在所难免的。吸取前朝覆灭的教训，努力治理国家，只有保证了民众的生活稳定，才能使国家繁荣——这个道理是用夏朝覆灭的惨痛教训得来的。”比干表情凝重的看着武庚。
武庚不服继续反驳道：“本宫认为严厉执法并不是残酷压榨，在九一而助的问题上，主要的不妥之处就是执法不严，监管不到位，庶民不能认真遵守法律制度，总想钻空子。要是严格执法，监管到位，庶民就无法钻空子，就能认真执行，就不会有这些问题。”
比干急问道：“若是法有不妥呢？”
武庚突听此话，猛地抬起头来，表情冷峻严肃地反问：“祖宗之法还能废么？”
武庚的这句话使比干无言以对，他紧皱眉头沉吟良久，半晌轻叹口气，用缓和的语气对武庚说：“殿下，天色已晚，今日晚课就到此罢。”